林閻的靴底碾過一片漂浮的青銅碎屑,金屬特有的冷意透過鞋底滲進骨髓。
他抬頭時,那些懸浮的青銅碎片突然泛起微光,像被風吹散的星子,在他眼前拼湊出一段搖晃的影像——
畫面裡是座破落的山神廟,青瓦上積著雪,供桌前跪著個穿粗布短打的年輕男人。
他的脊背挺得筆直,卻在叩首時露出幾分哀求:“前輩,求您教我因果律的改命之法。若能逆轉這場災禍,我願用半世陽壽換。”
供桌後,白髮修士的枯槁手掌按在案上,青銅燈盞映得他眼眶青黑:“因果如織,改一線而動全域性。當年山海戰役,多少神魔試圖重編因果,結果如何?法則崩碎,天地倒懸。”
“可現在的天地,本就是碎的!”年輕男人突然抬頭,林閻呼吸一滯——那分明是幽泉祭司年輕時的面容,眉骨與眼下的弧度分毫不差,只是此時他眼裡沒有後來的陰鷙,倒像淬了把火,“我家鄉的山被挖空了,河被血染紅了,老弱婦孺跪在祭壇前等祭旗,他們連為什麼死都不知道!若因果律註定要我們死,那這因果律,就該被碾碎重鑄!”
青銅碎片“叮”地一聲斷裂,影像驟然消散。
林閻摸了摸後頸發燙的圖騰,喉結動了動——原來幽泉祭司並非天生的惡種,他也曾是個想救同鄉的凡人。
“年輕人,別看這些虛浮的影了。”
沙啞的嗓音從腳邊的黑霧裡冒出來。
林閻轉身,看見老礦工的身影正從黑霧中浮起,他腰間還繫著當年下礦時的粗麻繩,額頭的礦燈早沒了光,卻亮著兩點幽藍的鬼火:“這裡是因果漩渦的最深處,只有被因果纏死的人,才能看見真實。”
老礦工抬手,黑霧裡浮出一串血珠,每顆都映著段畫面:二十年前的礦洞,年輕的幽泉祭司舉著火把站在最前面,身後跟著幾十個礦工;祭壇落成那晚,幽泉祭司捧著青銅鼎,鼎裡不是供品,是礦工們的心臟;最後畫面裡,老礦工自己的屍體倒在祭壇邊,喉嚨被割開的傷口還在冒血,而幽泉祭司正將染血的手按在祭壇核心,臉上是近乎癲狂的笑。
“他說要封鎮邪祟,要讓礦脈重歸安寧。”老礦工的鬼火晃了晃,“可他要的從來不是安寧,是力量。我們這些人的命,不過是他撬動因果的砝碼。”
林閻的指節捏得發白。
他摸出生死簿殘頁,殘頁上的字跡突然劇烈跳動——那是他這些年積累的功德在發燙。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是更狠的因果買賣。”
“因果律?”
另一個聲音從青銅碎片後傳來。
穿藏青長衫的王書生抱著個黃銅包裹的木匣走出來,眼鏡片上蒙著層霧氣,“我是跟著因果律紊亂的軌跡追來的。林先生,你猜幽泉祭司的本體是什麼?”
不等林閻回答,王書生開啟木匣,裡面躺著塊焦黑的鱗片,鱗片表面流轉著與林閻後頸圖騰相同的紋路:“上古神魔‘無妄’的脊鱗。當年山海戰役,無妄被斬成九段,每段殘魂都附著在不同法則上。幽泉祭司,是無妄附著在因果律上的那部分。”
林閻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想起之前在鬼市聽老道士說過,無妄是專司因果業火的魔神,越是執念深重之人,越容易被其殘魂侵蝕。
而幽泉祭司當年的“救鄉執念”,恰好成了無妄甦醒的溫床。
“他要做的不是毀滅,是融合。”王書生推了推眼鏡,“用混沌之靈重新連線斷裂的因果鏈,讓無妄的本體重聚。到那時……”
“到那時,因果律會變成他的私器。”林閻介面,後頸圖騰突然灼痛,“所以他的弱點,是還沒完全融合的神魔之力——無妄的殘魂和他作為人的執念,還在打架。”
王書生點頭:“所以你需要製造一個因果錨點,把他的本體從這團亂麻裡拽出來。”
林閻從揹包裡摸出個巴掌大的儀器,是他用現代電磁學改造的因果場模擬器:“我之前在城隍廟用這個困住過怨鬼,原理是模擬虛假的因果鏈。現在需要你幫忙校準頻率。”
兩人低頭除錯儀器時,老礦工突然飄近,枯槁的手按在林閻肩頭:“那小女娃,蘇憐……”
林閻動作一頓。
他想起蘇憐被血祭時眼裡的淚,想起她偷偷塞在他掌心的半塊桂花糖——那是她最後一點未被邪祟侵蝕的人性。
“她的命魂被幽泉祭司用因果鏈鎖著。”老礦工嘆氣,“若你能破了這漩渦,或許能……”
“嗡——”
儀器突然發出尖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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