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心裡明白大場之所以做出如此反應，只能是因為菅野再一次命中了他的死穴。
——難道菅野方才說的是真的？大場早就知道石冢丸二會當庭翻供？所以他才會在庭審當天稱病不去？
那這件事情就不可能用簡單的“失職”掩蓋過去了。
“對、對不起！”大場顯得驚慌失措，“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做好我的本職工作……給警隊添了這麼大的麻煩！我實在是難辭其咎！”
“大場，我可以向你保證，你越是在我面前裝傻，到最後死的就越慘。”菅野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威脅對面的“同僚”道，“我剛才問了你一個十分簡單明瞭的問題，如果我今天聽不到你的答覆，我是不會離開的，相反……”菅野從腰間摸出手銬拍在茶几上，“我有可能會用這東西把你帶走，你好好想想，你已經幹了一輩子警察，用這東西銬過數不清的犯人，別到最後輪到你自己。”
面對菅野如此直白且毫不隱晦地“威脅”，旁聽的佐藤背後已經滲滿了汗珠。
——難怪警視廳裡有那麼多人忌憚菅野信之的存在，能對同僚下這麼狠的手，一點情面都不給的警察除了他還真找不到第二個……
見大場還是一句話不說，菅野又開口道：“好心提醒你一句，和你一樣負責審訊石冢丸二的搜查主任，從本店來的‘白鳥任三郎’已經在廳內接受監察官的內部調查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一個特考組都逃不掉，你覺得你能靠沉默撐到何時？”
“我……是我的錯……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打算引咎辭職……承擔所有的責任……對不起……”
菅野皺了皺眉，心裡的火氣愈燒愈旺，於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出一拳，正中大場的面門。
佐藤驚叫了一聲，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系長！”
菅野就跟什麼都沒聽見似的在空中甩了甩受力的手——顯然，這麼長時間沒幹過架讓他有些不適應。
而可憐的大場被打了一拳後直接捂著出血的鼻子跪在了地上，脊背如煮熟的蝦子一般向上弓起：“對不起！”
在佐藤看來，眼前的這個場面非常荒誕：一個四十多歲的老頭在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面前下跪求饒什麼的，實在是讓她很難適應。要知道大場好歹也是在一線摸爬滾打多年的“老資歷”了，按說菅野那薄薄一層履歷在他這裡根本算不得什麼。
可現實就是這樣。
大場再過十多年就可能退休了，有很大可能退休時還是個“警部”。
而菅野今年才剛剛二十四，就已經是警部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很快就能升任警視，在小田切的“提攜”下，他還有著大好前程……
眼前的這一幕便是警察系統“階層主義”的具象化。
佐藤本想說點什麼，但是看著系長年輕的側臉，話到嘴邊又被她給嚥了回去。
她不動聲色地坐了下來，把自己當成了空氣。
“你要是想謝罪的話算是找錯人了。”菅野說道，“你以為我會在乎你能否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嗎？我來只是為了尋求答案，如果你不老老實實地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就等著‘以死謝罪’吧，捅了這麼大的簍子，你以為這裡還能容得下你嗎？就這麼想身敗名裂？
你都在警隊幹了這麼長時間，再熬十年就能功成身退了，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毀了自己過往的人生？你現在把實情告訴我，這件事情興許還能有迴旋的餘地，如果你繼續硬抗，等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全查出來，到時候有你受的，也別想著靠‘引咎辭職’就能擺平一切。”
菅野低頭凝視石冢深深凹陷的憔悴雙眸，說道：“所以，我再重複一遍我剛才的問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石冢丸二會當庭翻供？”
菅野的話音剛落，大場便湧出淚水：“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我被那個狡猾的混蛋算計了！真是對不起！”
“這麼說，你真知道？”
大場一邊用手背抹著鼻涕一邊點頭。
菅野嘆了口氣，往沙發背上一靠：“我想你沒有把這件關係到你身家性命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是有原因的，對吧？我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