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學術界的標準來說,賀老師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才。他今年才三十多歲,就已經被破格提拔為副教授了。
大多數人要熬到四十多歲才能混到副教授的位置,賀老師能在三十出頭就達到這個高度,絕對算得上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更何況,這裡可是北大啊。北大的副教授頭銜,在整個中國學術界都是含金量極高的存在。
無論走到哪裡,只要一說是北大副教授,立刻就會贏得周圍人的尊敬和認可。用青年才俊來形容賀老師,一點都不誇張。
但是現在,裴瑜的出現極大地拔高了青年才俊這個概念的高度。
裴瑜今年還不到二十歲,正是大多數人剛剛踏進大學校門、還在為高等數學和英語托福考試發愁的年紀。
她甚至連大一都還沒讀完,還是個徹徹底底的新生。就是這樣一個新生,竟然已經在國際頂級學術期刊上發表了長篇論文。
這意味著,就算裴瑜從今天開始什麼都不做,光憑這一篇論文,她畢業後就能直接被學校留下來當老師。
然後再用個幾年時間,她就能輕輕鬆鬆地超越賀老師現在的職業地位。
在八零年代的華國科研界,有了一篇發表在《EconomicJournal》上的長篇論文,一個科研工作者基本上就可以高枕無憂地過一輩子了。
換句話說,就在剛才的這幾分鐘裡,裴瑜已經確確實實地拿到了一個金飯碗。
不管是評職稱、申請專案,還是跳槽到更好的單位,這篇論文都是最有力的敲門磚。
同樣是青年才俊,賀老師和裴瑜之間的差距,就像普通的英文論文和頂級期刊論文之間的差距一樣巨大,是不能夠一概而論的。
厲教授心裡有這樣的認識和感慨,並不代表賀老師也會有同樣的想法。
畢竟每個人對自己的評價都難免帶著主觀色彩,大部分人都會高估自己的能力,低估別人的成就。
賀老師就是這樣,他打心眼裡不認為自己比裴瑜差到哪裡去。
一個剛入學幾個月的小丫頭片子,能有多大的本事?
就算她真的發表了論文,那肯定也有很大的運氣成分,或者是導師幫了很多忙。
他要好好看看這篇論文到底寫得怎麼樣,憑什麼憑什麼就能登上《EconomicJournal》。
賀老師腦子裡甚至開始冒出一些後悔的念頭,回想起自己那些壓在抽屜底部的論文稿:
“也許是我以前做學問的態度太保守了。當初如果我也大膽一些,把自己的那些研究成果整理整理,試著投給這些國際期刊,說不定我的論文也早就發表在上面了。我在東南亞經濟研究方面也積累了不少經驗和見解,怎麼就沒想過要挑戰一下這些頂級期刊呢?”
帶著這種半是好奇、半是不服氣的心情,賀老師接過期刊,翻到裴瑜論文的那一頁,開始用一種近乎挑剔的眼光仔細檢視起來。
這可是經濟學領域的頂級期刊啊,裴瑜的名字赫然列在作者欄裡,這讓賀老師心裡很不是滋味。
“嗯,論文的整體框架看起來還不錯,我得仔細讀一讀。”賀老師先是瀏覽了一下論文的標題、摘要和目錄,然後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準備認真地研讀這篇文章。
這不是什麼輕鬆的閱讀任務。光是正文就有整整20頁的學術論文,資訊量非常大,讀起來的難度比長篇小說要大得多得多。
雖然小說可能有幾十萬字,但那都是通俗易懂的故事情節,讀起來輕鬆愉快。而學術論文就不一樣了,每一個資料都需要仔細分析,每一個推論都要認真思考。
即使賀老師是這個領域的專家,對相關的理論和方法都很熟悉,他也必須一句一句、一段一段地慢慢讀下去,才能真正理解文章的核心內容和創新之處。
站在賀老師身後圍觀的那些學生們,處境就更加尷尬了。由於他們的英語水平還不夠過關,看裴瑜的這篇論文簡直就像是在看天書一樣。
雖然一些基礎的英文單詞他們當然是認識的,比如“economic”(經濟的)、“development”(發展)、“analysis”(分析)這些常見詞彙,但問題是,在這樣一篇高水平的學術論文中,這些普通的英文單詞只佔很小的比例。
論文中真正的核心內容,都是用那些專業術語、學術表達和複雜句式來呈現的。什麼“heteroskedasticity”(異方差性)、“instrumentalvariables”(工具變數)這些專業詞彙,對於這些本科生來說簡直就是外星語言。
即使把這些專業詞彙都查出來,要理解整個句子的意思,還需要對經濟學理論有深入的掌握。有時候每個字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就完全不知道在說什麼了。
所以這些圍觀的學生只能乾著急,他們能看到論文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能感受到周圍老師們興奮的氛圍,但就是無法理解這篇讓所有人都讚不絕口的論文到底厲害在哪裡。遇到這種尷尬情況的人不只是少數幾個圍觀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