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臨到門檻前,步子一頓,眉頭狠狠皺起。
皎月杏眼瞪圓,用氣聲說道:“乖乖,這可是在公堂上啊,老太爺怎麼能……”
估計謝老太爺也是剛發難,謝泊明一時沒有準備,等謝老太太被磕了兩下,他連忙反應過來。
抱著老父親的腰就把人往後拖。
邊上的衙役也衝了上來,一同把氣紅了眼的老爺子給制住了。
老太太哭的眼睛腫的像核桃,脫離了控制,便害怕的往後蹭著身子。
“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她口中反反覆覆的唸叨著。
顧府丞在一邊看的瞠目結舌,他嚥了口口水,對謝泊明道:“尚書大人,令堂不知這是何處,你不會不知吧!公堂之上豈能如此放肆!”
謝泊明滿臉無奈,“顧大人見諒,我父親是氣在頭上,實非故意。”
他暗暗看了幾眼老爺子,謝老太爺喘著粗氣安靜了下來,衝官老爺道歉,幾近諂媚之態。
謝泊明起初還靜靜的聽著,聽了幾句以後覺著不對勁,想要打斷,卻沒有謝老太爺的嘴巴快。
那句差錢差事兒到底是被他說出來了。
謝泊明一口氣沒吸上來,倒退了幾步,被身後衙役給扶住了。
在場的其餘人皆垂下眼去,眼觀鼻鼻觀心,看似沒有反應,實則都在心裡吃了一驚,說原來出身草根的謝尚書,有這樣一對粗鄙不堪,不明事理的爹孃。
顧府丞給氣笑了,“你可知道,公然賄賂朝廷官員,是什麼罪責?你兒子就在身後,不如問問他再說吧!”
顧府丞臉一板,官威頓時起來了,謝老太爺雙膝一彎,險些當場給他跪下,嚇的老臉煞白,連忙往謝泊明身後躲。
謝泊明當機立斷,“爹你是忙昏了頭了,我讓人領你去後堂小座,歇上一會兒,孃的事情我來即可。”
說罷,就給了隨行小廝一個眼神,讓那小廝把老爺子領出了公堂。
小廝出了門,給雲卷問了一句安,被兩個鄉野粗人折磨的焦頭爛額的顧府丞,才注意到雲卷。
“縣君進來吧。”
他扭頭吩咐治中:“去請府尹大人來。”
一直站在謝泊明身後默不作聲,裝成透明人的衛氏,聽到這話猛地一抬頭。
她記得謝泊明同她說起過,現在兼任順天府府尹的,正是昨日打了她卉兒的太子!
衛氏垂著的眼中迸出一股子恨色。
雲卷朝衛氏走去,溫聲喚道:“母親。”
衛氏眼中恨色一收,抬眸看了她一眼,緩和了臉色嗯了一聲,“來了。昨日歇的好嗎?”
皎月瞳孔一縮,悄悄打量了衛氏幾眼,心說這太陽又從西邊出來了。
雲卷和謝泊明行完禮,便站到衛氏身側,輕聲說:“尚可,多謝母親掛心。母親歇的如何?我今早聽說,妹妹在如意館發脾氣了,我還沒問,昨日妹妹怎麼私自回府了?好在皇上不曾怪罪。”
一邊謝泊明也聽到了雲卷這話,眉心一皺,看向衛氏說:“等回去,你讓謝姝卉來見我。”
衛氏和謝姝卉早已經商量好了說辭,鎮定的回了一聲好。
蕭蘭亭進來以前,謝泊明從來沒有想過,太子真的會作為順天府尹來處理謝老太太的事。
屋內眾人紛紛向太子行禮,蕭蘭亭目不斜視的穿過公堂,走到上首坐下,道:“犯人證人都帶上來,早點解決,孤還有事。”
太子能來已經很給顧府丞面子了,雖說這些事奏請了上峰他也可以代審,可此事涉及尚書府,還是由太子來比較好。
顧府丞給堂內的衙役使了個眼色,幾人立即會意,連忙去獄中提鍾靈和李嬤嬤二人。
謝老太太被衙役強行按正了身子跪在地上,蕭蘭亭抬起眼皮掃了她一眼,又低頭翻了翻手裡的卷宗。
道:“堂下謝孟氏,在京師千金臺、仙樂坊等家賭坊參與搏揜,涉事錢銀超三萬兩,證據確鑿,你可認罪?”
他懶洋洋的用手撐著側臉,手下的卷宗翻的嘩嘩響,語氣雖然淡然,但並不能使謝老太太冷靜下來。
她打死也不能認罪啊!按照京師律法,這罪她一認下來,她這雙手就沒了啊!
謝老太太估計昨晚鬧了一晚上,嗓子已經啞了,跟個破風箱似的給自己叫屈:“官老爺在上!民婦冤枉啊!民婦大冤啊!”
蕭蘭亭眼中不耐之色一閃而過,翻卷宗的動作停了下來,指尖捏著卷頁狠狠一捻。
他以前之所以不願意來順天府升堂審案,就是因為這個,這些犯了事兒的人總覺得自己死不承認就能逃過一劫。
顛三倒四找一大堆藉口給自己叫屈,結果最後還得簽字畫押,什麼也沒改變,只會白白浪費他的時間。
蕭蘭亭把卷宗給了身邊的治中,下顎朝謝老太太那兒點了點,道:“去給她看看。”
邊上謝泊明尷尬的站了出來,“殿下……家母不識字……”
“那就你看。”蕭蘭亭示意治中轉手交給謝泊明,對謝老太太道:“你兒子總不會冤你了吧。”
謝泊明根本就不想看那捲宗,謝老太太一個鄉野村婦,人家顧府丞還能栽贓陷害她?
謝泊明手指僵硬的翻著卷宗,上頭寫著謝老太太乾的那些事,像幾個巴掌在謝泊明臉上輪番抽一樣。
謝泊明臉色都綠了,謝老太太看了幾眼就別過了頭,不敢和兒子對視,低低的抽泣聲在堂中響起。
謝泊明交還卷宗,道:“殿下和府丞必不會冤枉我母親。此乃母親自己糊塗,犯下的過錯,請殿下依法處置。”
“明兒!”謝老太太想要讓謝泊明救她,可剛喊了他一句,就看謝泊明望過來的眼神,刀子似的恨不得捅進她的心窩。
謝老太太徹底洩氣。
這時,衙役也把鍾靈和李嬤嬤帶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