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捧著金甲衣站在廊下,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衣甲上,鎏金紋路在暗處泛著冷光。他想起蕭懷晏方才的眼神,那雙眼總是半眯著藏起情緒,唯獨提到雲卷時,尾梢會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驚蟄姑娘,”長風輕叩門板,“王爺讓屬下送樣東西給夫人。”
裡屋靜了片刻,才傳來雲卷啞著嗓子的聲音:“進來。”
驚蟄剛從西廂房回來,正端著安神湯站在門口,聞言便側身讓開。長風邁進屋時,鼻尖先撞上一股濃重的藥味,混雜著淡淡的檀香,像是誰把心事熬進了苦澀裡。
雲卷仍躺在床上,錦被只蓋到腰間,露著一截皓腕搭在床沿,指節泛白。她沒看長風手裡的東西,目光落在帳頂那隻繡歪了的鴛鴦上——那是她去年和蕭蘭亭賭氣時繡的,針腳亂得像團麻,卻被他寶貝似的掛在床頭。
“這是……”驚蟄忍不住探頭,看清衣甲樣式時倒吸一口涼氣。這金甲衣是皇家規制,胸背處用金線繡著騰雲紋,肩甲上還嵌著鴿血紅寶石,分明是世子親衛才能穿戴的護身甲。
雲卷的視線終於動了動,落在那抹刺目的金色上。她認得這件衣甲,去年圍獵時蕭蘭亭穿的就是這件,回來時護心鏡上還嵌著支羽箭,他卻笑著捏她的臉:“你看,連老天爺都捨不得傷我。”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攥緊了,疼得她蜷了蜷手指。
“蕭懷晏讓你送這個來做什麼?”雲卷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冰碴子。
“王爺說近日不太平,”長風垂眸,“這是從世子遺物裡尋到的,讓夫人出門時穿上。”
“遺物?”雲卷忽然笑了,笑聲裡裹著淚意,“他倒是會慷他人之慨。”
她猛地坐起身,髮絲散亂地貼在頰邊,眼底紅得嚇人:“告訴蕭懷晏,他哥哥的東西,我嫌髒。”
金甲衣“噹啷”一聲落在地上,長風慌忙去撿,卻被雲卷喝住:“別碰!”
她赤著腳踩在冰涼的青磚上,一步步走到衣甲前。月光從她身後湧進來,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甲冑上,像要把那身金光都吞噬掉。
“蕭蘭亭的東西,從來輪不到旁人做主。”雲卷彎腰拾起衣甲,指腹撫過護心鏡上的淺痕,那是去年她用髮簪劃下的,當時還氣鼓鼓地說要給他留個教訓。
指尖忽然觸到一處凸起,她皺眉摸索,竟從甲縫裡摳出半片乾枯的花瓣。是桃花,去年三月他帶她去城郊桃林,她簪在他髮間的那朵。
眼淚毫無預兆地砸在甲冑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讓他自己來取。”雲卷轉身將金甲衣扔在榻上,背影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或者,就當給我燒了。”
長風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話。他想起蕭懷晏書房裡那隻上鎖的匣子,某次送茶時瞥見裡面堆滿了桃花箋,字跡娟秀,分明是雲卷的手筆。
驚蟄趕緊上前扶住雲卷:“夫人,地上涼。”
雲卷卻忽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燙得驚人:“驚蟄,你去查,去年岑勳離京前,見過誰。”
驚蟄一愣:“夫人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