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世家,百年來被人捧著,噓著,還從沒有人這樣對他們說話。
而且季乾還是季家的家主。
謝寧才不管他什麼鳥家主,他看出來了,方才席間幾個老登變著花樣的為難知府大人。
不就是因為他們幫著官府安頓了十幾萬災民麼?
世家安頓災民,往好聽了說是幫官府分憂,其實內裡打的什麼算盤誰不知道!
此時在場所有世家已經全部都站了起來,對謝寧怒目而視,而譚佑銘卻道:“謝三元說的對!大宴律法在上,季家主你的確應該想謝寧見禮!”
“譚大人!”
盧軒這會紅臉徹底唱不下去了,他道:“此次相邀,本想詢問一下譚大人關於雲州府外的山地如何處置,不是來談論何人功名的!”
“功名怎麼了?”
“功名見不得人麼?”
同是三元,還是解元的吳俊源一張口就精準切入。
謝寧也道:“大宴江山何其廣袤,我雖只是個秀才,但也知曉,大宴的江山是天家皇室的江山,雲州的山野土地是雲州官府、百姓的土地,曾幾何時是你們幾大世家的自家後院?”
“連官府怎樣處置你們都要來橫插一手?”
趙斌聞聽此言,立刻在衝謝寧比了個大拇指,滿臉笑得是幸災樂禍。
謝寧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道和稀泥的三孫子,你等著!
“豎子狂耳!”
這下連最大的世家家主盧霆都坐不住了,他怒指著謝寧道:“哪裡來的阿貓阿狗,能入的此等飯局,你可知這裡坐的都是些什麼人?”
“什麼人?”
“難道你們不是大宴子民麼?”
“難道僅憑出身高低便要評定個人品節高低,那在座各位,品行又當如何?難道投了胎個好胎,佔盡了便宜不算,還要徹底切斷普通布衣寒門子弟的科舉路,恕我直言,你們是嫉妒嗎?”
“你是在怕!”
“怕寒門當道,礙了你們世家的路!”
“怕我等寒門一朝登天,把你們全都摁在泥裡!”
“你放屁!”
盧霆年過七旬,一輩子沒人敢在他面前這樣講話。
“我放屁?我放屁你嘴巴動什麼?”
吳俊源聽見謝寧這麼說,差點沒當場笑出聲來。
張子宸更是嚇得兩股戰戰,連呼吸都快停了。
“難道我說的有錯麼?”
謝寧連一口氣都不容得旁人喘地道:“雲州府已經發現疫病苗頭,譚大人詢問你們這些奴僕最多,家中勞力最多的,你們說什麼?人命就是個數?是戶籍上增增減減都無所謂的數字!”
“那我問你,若平民百姓就是個數,那天下的賦稅都由何人來交?”
“是佔盡了祖上陰德的你們來交,還是誰番邦胡人來交?”
“白鷺關外胡人虎視眈眈,財狼虎豹就在枕蓆,疫病瘟疫若是爆發必定民不聊生,你們還在這說什麼?百姓就是個數?”
“那我倒要問問你,這天下到底是天下人的天下,還是你們幾家之姓的天下!”
“百姓們扣頭效忠的是你們門閥世家,還是趙氏皇庭?”
話音一落,場面鴉雀無聲。
盧霆只覺得一股徹寒遍佈全身。
謝寧一番話,將他們高高掛起,一頂幾家之姓蓋過皇權的帽子扣下來,若是傳出去,到了有心人耳朵裡立刻就是把柄。
盧霆雙眸充血,只覺自己被這狂悖的崽子快要活活氣死。
譚佑銘憋了一整場的氣悶,頓時一掃而空,他看先謝寧的眼神都變了,變得欣喜、驚詫。
此前就知道次子才學過人,沒想到竟有如此膽魄,謝寧這回得罪的人太多,一口氣把西北地區的門閥世家全部得罪了個遍。
不行,他回去得告訴廖大人,謝寧他們必須得護住了才行。
“看什麼看!”
謝寧倨傲地盯著那滿臉通紅,差點沒一口氣上不來噎死的老東西,連珠炮似得詰問,“我那句話說的不對麼?若是覺得哪裡不對,你現在就可以狀告譚大人,正好他本人在這,再不濟你也可以告上朝廷,你敢麼?”
“我知道你們門閥世家子弟遍佈權柄,但那又如何,我今日得罪了你們,待來日我在官場上受到任何不公排擠,那定然是你們在坐幾個世家的使壞!”
“你們不怕丟人,就儘管宣揚出去!”
“吳兄,張兄,你們吃好了麼?”
“當然吃好了!這頓飯吃的可太熱鬧了!”
吳俊源朗聲大笑,好似沒長心。
張子宸出身低微,此時恨不能蓋住自己的臉,他手剛往臉上捂,就被吳俊源給薅了下來,吳俊源道:“怕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