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充耳不聞,走至下一間。
盛給了白夫人和白冰瑤。
如今的白冰瑤,哪裡還有半分大家小姐的模樣。
白夫人拿過粥碗,自己只抿了幾口潤潤喉嚨,便用勺子小心地舀起一勺,吹了吹,湊到白冰瑤嘴邊。
“瑤兒,張嘴。”
“乖。”
白冰瑤麻木地張開嘴,任由母親一口一口地喂著。
白夫人看著女兒,心如刀割。
如今,女兒肚裡的孩子,還有孩子……
白夫人幽幽嘆了口氣,眼裡滿是愁緒。
她想不通,白家怎麼會跟通敵扯上干係。
“瑤兒,你信娘。”
“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再熬幾日,等查清了,咱們就能出去了。”
白冰瑤木然地點了點頭,乖順地又喝了一口粥。
這米有些陳了。
陳得發酸。
可腹中實在飢餓,她只能皺著眉,努力嚥下去。
另一頭,白文德已將碗裡的粥菜一掃而光,連碗底都舔得乾乾淨淨。
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賀明閣!
那個自作聰明的蠢貨!
想拖他下水,好給他自己鋪路?
做夢!
他白文德也不是好惹的!
要死,那就一起死!
他眼角餘光瞥見那婦人又給旁邊牢裡的老頭添了一勺,立刻也把自己的破碗遞了過去。
“再來一碗!”
婦人沉默地走過來,舀起一勺粥,緩緩倒進他碗裡。
粥倒完了,她卻沒有離開。
一雙眼睛,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他。
白文德心裡咯噔一下,覺得有些奇怪。
他順著那道視線緩緩上移,對上了一雙熟悉的,卻又充滿怨毒的眼睛。
轟的一聲,他腦子裡炸開了。
你……你是!
“玉……玉兒?”
婦人看著他,笑了。
緊接著,一縷血,從她唇角緩緩流下。
白文德瞳孔驟縮:“玉兒,玉兒你——”
婦人下意識拿手背去揩。
看了看手背上的血跡,又笑了。
她抬起頭,那眼睛死死鎖住他。
“文德,我們一起走吧,好不好?”
她的聲音很輕,像一陣風拂過耳畔。
“你說什麼?”
白文德心頭一跳,一時沒聽清。
婦人咧開嘴,唇邊的血流得更兇了,染紅了她半邊下巴。
她一字一句,又說了一遍。
“我們一起走……”
“你說過,你說過這輩子只有我一個的,你說話不算話!”
白文德如遭雷擊,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這個瘋了十幾年的女人……
“你、你好了?”
他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刺耳,瞬間引來了隔壁牢房裡白夫人和白老太爺的注意。
婦人對他的驚駭視若無睹,笑得竟有幾分溫婉。
“你說話不算話……”
婦人痴痴望著他,目光卻緩緩移開,飄向了隔壁。
那裡,白夫人正死死抱著白冰瑤,將女兒的臉整個按進自己懷裡。
好似婦人是什麼黑白無常,看白冰瑤一眼便要將她的魂勾起。
婦人幽幽嘆了口氣:“可惜,你失言了……”
她的話音未落。
“哎喲!”一聲淒厲的慘叫。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白老太爺突然雙手捧腹,猛地蜷縮起來,在地上痛苦翻滾。
“爹!爹你怎麼了?!”白文德慌亂起來,“你在飯菜裡卻了手腳?”
婦人卻恍若未聞,目光依舊痴纏在白文德身上。
“無妨的。”
她又笑了,笑得滿足又詭異。
“你我一起走,一起投胎,下輩子,我們還在一起……”
“瘋子!你這個瘋子!”
白文德衝著牢房外聲嘶力竭地大喊:“來人啊!大夫!快叫大夫!”
話音剛落,他彎下了腰,腹痛如絞,站不直。
“咚”的一聲悶響。
對面的婦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殷紅的血,混著黑紫,從她的眼睛、鼻子、耳朵裡緩緩滲出,在昏暗的火光下,宛如地獄惡鬼。
“啊——!我的肚子!”
“救命!救命啊!”
“疼死我了!”
一時間,牢房裡慘叫聲、哀嚎聲、求救聲此起彼伏。
“瑤兒!我的瑤兒!”哭喊刺破耳膜,是白夫人的聲音。
“救命啊!快來人救救我的瑤兒啊!”
白文德只覺五臟六腑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攥住,瘋狂絞擰。
有什麼東西,順著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黏膩,溫熱。
他顫抖著抬手去摸。
是血。
混著黑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