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津渡忍者的修行路子頗為獨特,但其本質依然是武夫。雖然四名死者的體魄,遠不如同品級武夫那麼強悍,卻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殺得了的。
用齊逸的話來說,天賦點全點在敏捷上了。血條短的刺客,有時候比皮糙肉厚的戰士更難對付。
現場殘留一絲四品武夫的氣機,而始終在隆慶居沒出過房門半不的盧師叔,在案發期間卻未感應到半點術法波動。
排除了毒和術法,這唯二的可能性,齊逸實在想不到那四人究竟為何會失去抵抗力。
另外,從屍塊的分佈來看,四人幾乎是被一擊秒殺。能做到這個程度,非三品不可為。還得是刺客專精路子的三品,這類武夫屈指可數,在江湖上都屬於赫赫有名的人物。
但是,乙六號房內並無任何跡象表明,曾有三品於此出手。
同品級,想要掩藏實力,完全可以做到。斂藏氣海、收納氣機,即可。不過,一旦出手,勢必會調動氣海,氣機外放。如此一來,絕不可能毫無痕跡。
綜上所述,齊逸一開始鎖定的兇手方向,就是品級不低於四品的武夫。只是不知對方使了什麼古怪手段,令四名被害人失去戰鬥力。
然而,結合兩名侍生詳述昨晚發現屍體前後的所有細節後,齊逸突然意識到,自己恐怕陷入了先入為主的誤區。
若直接殺人,無論使用利器還是投毒等手法,孽鏡都可直接照見其罪行。但像柳菲兒、鄒詠梅,只是參與了致使被害人死亡的某個環節,卻是無法洞見的。只能在其身上看到血氣,意味著與兇殺血案有關。
齊逸一邊暗中觀望十幾名侍生的氣,一邊繼續提問:“乙六號房住著四人,是哪位吩咐你去準備宵夜?”
阿立搖頭道:“小的也不知,小的路過房門前,聽到客人呼喚便趕心循聲上前。客人是門內吩咐小的...”
“所以,你並沒看到對方是吧。”
“是”
“那你如何判斷就是乙六號房?”
阿立茫然地眨了眨眼:“房門口掛著號牌,小的自然得瞧一眼,是哪間房的客人點的餐。免、免得送錯了不是...”
作士生打扮的青年盡職地實時翻譯,伊崎那川越聽越急,忍不住說道:“半天都快過去了,沒查出來半點頭緒,還問這些無關緊要、雞毛蒜皮的小事,有什麼用?”
“你們大啟的大理寺不是很利害嗎?怎麼一個個只會傻站著,什麼都不幹?”
盧聆登時臉色一沉,對於這些番邦來客,本來就沒什麼好感,這下越發厭惡了。正想懟回去,盧遇卻是先行站出來,打圓場道:“伊崎正使,儘管放心,閣下的胞弟在我大啟京都死於非命,我等定會竭盡所能,查個水落石出。”
伊崎那川眉頭緊擰,目色不悅地掃了眾大理寺捕快一眼:“話倒是說的很漂亮,本正使只看到,你們跟著這個年輕人打轉,並未有何作為。”
盧聆和一眾大理寺捕快的面色,越發難看,盧遇卻仍端著笑臉,好生安撫道:“正使有所不知,咱們這位縣子大人可是位探案高手。莫看他年輕,案子可破過不少。”
能當上使團正使的伊崎那川,自然不是隻會無能狂怒的莽夫,他心底很清楚什麼人可以隨便欺壓,什麼人得禮讓三分。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再加上大理寺少卿的官階不算太低,他也不好明擺著下對方的臉面,便掃了齊逸一眼,搖頭道:“如此浪費時間,本正使倒要看看你們大啟的什麼探案高手,有多厲害。”
“這恐怕要讓正使失望了,他不過是裝模作樣,以此來拖延時間,好等某位郡主來搭救罷了。”
見齊逸像個沒頭蒼蠅似地亂查一通,裴梟徹底不憤怒了,反倒陰陽怪氣起來。滿臉都是‘老子等著你跪下喊祖宗’的篤定與自信。
對此,齊逸毫不關心,問完後沉思片刻,轉身直奔五樓乙六號房,盧遇、盧聆和裘無敵緊隨其後。
裴梟與伊崎那川也趕忙跟上,雖然不知道那小子去幹嘛,反正不能讓他跑了就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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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六號房外倒了一地的夜宵早就清理一淨,房內的血跡也大致擦拭了一遍,免得血腥味太重影響其它房客。
除此以外,其餘物件依然保持著昨晚的狀態。
齊逸進門後,開始覆盤案發現場的所有細節。
“從屍塊散落的痕跡,可以大致判斷出,四名死者死亡的先後順序和位置。三位家臣的名字,暫以隨從甲、乙、丙來代稱。”
齊逸指著被砍去兩角的茶桌,說道:“隨從甲的斷手在桌上,軀幹則在距離桌子不到半尺的地上,位於茶桌前端,應該是第一名死者。”
“隨從乙的雙腿在距離桌子約三尺的位置,軀幹胸口朝上、斷頸處正對著左側臥室門口,頭顱卻滾落在桌底。由此可見,乙是第二名死者,遇刺時面朝著大門方向,被兇手從後方一擊斬首。”
“隨從丙的左小腿,位於進入左側臥室的牆邊,軀幹落於地,所處位置一半在室內一半在室外,頭顱則滾落至室內左側地面。所以,丙是在衝向左臥的路上,遭到斬殺。”
“伊崎家康的屍體則全部位於室內,頭顱以及齊肘斬斷的雙臂,都在床上。軀幹在床邊地面,雙腿則留在門口往內,約摸一尺的位置。”
許捕頭摸出隨身帶著昨晚描摹的現場圖錄,一一比對,竟是分毫不差。
“縣子大人好記性!”
許捕頭一臉驚詫地讚歎道,昨晚最先到場的裘無敵,也頻頻點頭:“裘某記得部分,與齊爵爺所說,一致無誤。”
有這兩位作證,本想誣陷齊逸張口就來、胡說一通的裴梟,只好改口道:“說這些有何用,莫非死者還能活過來?”
齊逸懶得搭理這貨,轉而用左津渡語直接問道:“伊崎正雄手上可是有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
伊崎那川眉頭一擰,瞳孔驟然一縮。
“你不需要告訴我那是什麼,我對此沒有任何興趣,但此事很重要,還請你如實回答。是,或不是?”
伊崎那川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是個聰明人,對方會提出這個問題,自然是已經想到了什麼。所以,自己即便回答不是,對方也不會信。
最重要的是,假如對方用那樣東西做文章,萬一大理寺深查下去,搞不好就會壞了大事。
在場諸位聽得雲裡霧裡,裴梟則暗自朝那青年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地眨了一下眼。
京都燕翎衛,探子遍天下。想要滲透左津渡使團,並非難事。
“方才在推演案發經過的過程中,盧少卿提到一個關鍵問題。”
齊逸看向盧遇,道:“按照常理,在遇到伏擊之時,武夫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反擊,而非逃離。即便逃,也應朝門外,或從客廳的窗戶破窗而出。”
“但四名死者軀幹倒伏的方向,只有隨從丙是面朝門口的方向,另三位都是朝著左側臥室方向。伊崎正雄的屍體,則直接處於左臥之內。”
“生死關頭,做出如此違背常理的舉動,原因只有一個。”齊逸抬手指向左側臥室:“那裡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寶物。”
盧遇恍然:“對,對對對。如此就說得通了。”
齊逸快速掃視眾人一眼,繼續道:“伊崎正雄第一時間衝進左臥保護那件寶物,三名隨從拼死抵抗。但結果,一目瞭然。”
“兩位侍生在亥時四刻至五刻之間,路過乙六號房,被客人喚過去點餐。並要求,在子時正左右送餐。”
“而四名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子時正左右,結合這兩點,兇手就是亥時四刻至子時正之間,殺死四人。”
在場眾人紛紛點頭,裴梟卻冷哼一聲:“恐怕只有真兇,才能知道的這麼清楚吧。”
隱忍多時的盧聆,終於忍不了了,沉聲道:“縣子大人細查現場、全力探案,裴金燕卻諸般刁難、處處挑釁,當真是為伊崎副使找到真兇血冤嗎?某看著,倒更像是想公報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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