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裴梟便已一掌轟來。
盧聆絲毫不懼,不退不避,運起氣機,猛出一拳。
然而,一掌一拳尚未接觸,卻被另一股氣機纏住。
卻見,一道胖胖的身影,靈巧地穿入二人當間,雙臂如柳枝般輕盈,竟是穩穩接住二人的掌風與拳罡。
盧遇振臂一揮,兩道剛猛的氣機,登時化作輕風,吹得門前眾人髮絲輕舞。
‘好靈活的胖子,好俊的身手’齊逸心底暗贊,頗有些意外地看向盧遇。
盧聆和裴梟一個三品,一個四品,當然不可能盡全力,若真放開來打,整個隆慶居很快就會變成拆遷現場。
“你這蠢貨,裴大人教訓你,竟敢還手。看本少卿回大理寺,如何責罰你!”
盧遇怒斥一句,暗自朝盧聆遞去一個眼色,後者強壓著怒火,別過頭去。
“哎呀,是下官教導無方,裴大人,消消氣,消消氣。莫與這等狗奴才一般見識。”盧遇滿臉堆笑道:“都是為了查案,案子破了,大家都有好處。”
裴梟撣了撣衣袖,冷笑道:“游龍化雲手,盧少卿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謝裴大人誇讚。”盧遇合手一禮。
始終冷眼旁觀的裘無敵,難得地開口道:“齊爵方才所說,在下有一事不明。您何以斷定死者的死亡時間,乃是子時正左右?”
“人的血液離體後會凝固,根據氣候與環境情況,時間不一而定。”
齊逸解釋道:“京都的氣候向來乾燥,近來天氣異常炎熱,即便到了子夜時分,亦十分悶熱。因此,血液離體後的凝固時間約為一炷香。”
“凝固現象指的只是表面,若用手去抹,仍會沾上血跡。而乾涸之後,需用溼布清理,若干涸情況嚴重,還需用熱水進行融化,方可清理一淨。”
“昨晚本爵與友人來到現場時,發現地面的血跡已呈半乾涸狀態。暨上層乾涸,下層仍未完全乾透。另外,本爵還檢查了死者的胃容物,人在吃了東西之後,胃進行消化,而這也需要時間。”
“時間越久,胃內的食物消化得越徹底。這種檢屍手段,通常多用於死者失蹤多時的情況下,用以判斷死者的大致死亡時間。”
“各位若對本爵所說持有懷疑,大可自行放血,測試一番。”
這話顯然是針對裴梟說的,但齊逸全程都沒去看這廝一眼。
“盧少卿所言非虛,爵爺確為探案高手,在下受教了!”裘無敵抱拳一禮,又道:“既然您已確定死亡時間,為何又說兇手是在亥時四刻至子時正之間行兇殺人呢?”
齊逸唇畔滑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朝靳九思交代一句,轉身出門,將乙五號房與乙六號房的門牌調換。將所有人請到樓梯口的位置,爾後獨自進入掛著乙六號房門牌的那間客房。
靳九思喚來侍生阿立,後者匆匆奔上樓,齊逸在房內喊道:“侍生,上前來。”
阿立懵懵地走到房門前,齊逸隨口報了幾個菜名。阿立不明所以,職業本能地稱了聲是,最後習慣性地抬頭看了眼掛在左側的門牌。
走到樓梯口,靳九思將他攔住:“方才是哪間房報的菜?”
阿立:“乙、乙六號房。”
盧遇、盧聆二人登時對視一眼,裴梟則眉頭緊擰,一臉若有所思。
齊逸開啟房門:“隆慶居正樓每層有三十間客房,大小不一,樓道較長。昨晚,兩名侍生自兩端朝中間熄燈,而燈柱位於欄杆那邊,沒有注意到自己究竟走到哪間房,很正常。”
“光線昏暗,阿立的注意力都在客人點了哪些宵夜,更加無法憑感覺判斷自己走到哪間房前。為免弄錯,遂抬頭看了眼房號牌。”
盧遇雙眼微虛道:“縣子大人的意思是,真正報宵夜的並非伊崎副使等人,而是...兇手!”
齊逸點頭道:“假如你有忌口之物,點菜時是否會特地叮囑一聲?”
“那是自然。”盧遇與裘無敵異口同聲。
“據杜掌櫃所說,乙五號昨日退房,空著。兇手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將乙五號與六號的門牌調換,以此讓侍生誤以為是六號房的客人報了宵夜。”
齊逸話音剛落,裘無敵奇怪道:“何必多此一舉呢?”
盧遇立馬接道:“支開侍生,以免行兇時被撞見。”
裘無敵搖頭道:“死者皆為武夫,最高四品,能悄無聲息殺死這等高手,多殺個侍生,輕而易舉。”
“兩位都沒說錯。”齊逸頷首道:“只不過,支開侍生之人,並非行兇者,而是側應。此人之所以調換門牌,偽裝成乙六號房的客人報餐,一為支開侍生,二則是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何事?”
除裴梟以外的所有人,幾乎齊聲問道。
“那件寶物!”
伊崎那川面上明顯閃過一絲緊張的神色,盧遇則當即說道:“可是,那個行兇者既然已經殺了人,為何不直接奪寶,反而要讓側應進房?”
盧聆眉頭一挑:“莫非,行兇者並不知伊崎副使藏有寶物,而那個側應才是這起兇案的主使者?”
裘無敵雙眼一亮,深覺有理地點了點頭:“確有這個可能。”
“你們大理寺查案就是靠瞎猜的麼?呵呵,本官還真是見識了。”裴梟冷嘲熱諷一句,繼而看向齊逸,面色一沉道:“休要在此胡編亂造...”
然而,話沒說完,便見齊逸扭頭走進乙六號房。
眾人也懶得聽這廝像條瘋狗般胡亂攀咬,立馬轉身跟上。
齊逸再次檢查廳內一應佈置,確定他懷疑的那幾件東西不在現場後,重點觀察了一遍那面屏風。
“許捕頭,昨晚散落在地的那些書藉和畫卷,在何處?”
許捕頭抱刀一禮:“回縣子大人,昨晚拾骨人前來收拾之時,卑職便將一干物證,悉數送回大理寺案房。”
齊逸思忖兩息,道:“有勞盧少卿,親自跑一趟,將那些物證全數取來一用。”
盧遇不明所以,但基於對這位少年子爵探案能力的信任,還是依言照辦,帶著幾名部下匆匆離去。
稍後,齊逸又將十幾名侍生喚上樓來。
一一問詢姓名、籍貫後,似是不經意地說道:“待盧少卿將那些書藉與畫作取來,結果自見分曉。”
說罷,他又喚了一聲:“陳才。”
眾侍生皆一臉茫然,其中一人頓了一息後,趕忙應道:“小的在。”
齊逸笑了:“你真的是陳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