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軟糯的身體在懷裡動了動,將白若曦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垂下眼簾,遮住了那瞬間翻湧的驚濤駭浪。再抬眼時,那雙鳳眸已恢復了往日的溫和,甚至比平時更多了幾分暖意。
“瞧本宮,光顧著和這小人兒玩,都冷落了你們。”她笑著將一塊牛乳糕送到欣婕妤的嘴邊,動作親暱,彷彿剛才那瞬間的失神從未發生過。
“姐姐說的哪裡話。”欣婕妤受寵若驚,連忙自己接過來,嚐了一小口,眼中露出真心實意的讚歎,“安妹妹這手藝,真是越發好了。這糕點入口即化,甜而不膩,三公主最是喜歡這種味道。”
她的神態坦然,眉眼間是對女兒的疼愛和對朋友的親近,看不出半分偽裝。
可白若曦的心,卻像是被浸在寒潭裡,一絲絲地變冷。
越是天衣無縫,越是說明背後算計之深。
她不動聲色地與眾人說笑,親自為惜容華斟茶,又誇了安婕妤新得的簪子好看,將一個備受寵愛、心情大好的妃子演繹得淋漓盡致。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五感已經提升到了極致。欣婕妤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惜容華每一次關切的眼神,安婕妤每一句無心的話語,都被她捕捉、拆解、分析。
這後宮,就是一個巨大的鬥獸場。昔日的盟友,轉眼就可能變成背後捅刀的敵人。
她信不過任何人。
又過了一會兒,眼看天色不早,惜容華和欣婕妤便起身告辭。
“姐姐好生歇著,我們改日再來看你。”
“瑾母妃再見。”三公主趴在欣婕妤的肩頭,奶聲奶氣地揮著小手。
白若曦親自將她們送到殿門口,看著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宮道盡頭,臉上的笑容才一寸寸地斂去,最後化為一片冰封的湖面。
“娘娘……”春桃和琳琅扶住她,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擔憂。
“回殿說。”
殿門關上的瞬間,隔絕了外面的光亮與聲音。
白若曦坐回榻上,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茶,一飲而盡。冰冷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復。
“都說說吧,你們怎麼看?”她問道。
琳琅沉吟片刻,謹慎地開口:“娘娘,奴婢覺得此事有蹊蹺。欣婕妤娘娘平日裡與您交好,三公主又多得您照拂,她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與皇后勾結,這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可她有個在安樂寺的姐姐!”春桃急切地反駁,“誰知道是不是她那個姐姐被皇后收買了,攛掇她做的!這宮裡為了往上爬,賣姐妹、賣親女的還少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娘娘!”
春桃的話,代表了最直接的懷疑,也正是白若曦此刻心頭最大的那根刺。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看向窗外,鉛灰色的天幕下,枯枝在寒風中搖曳,像一隻只掙扎的手。
上一世,她就是因為太過相信別人,才會落得那般悽慘的下場。這一世,她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琳琅。”
“奴婢在。”
“派人去查那個靜塵師太。”白若曦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本宮要知道她的一切。她的過去,她和欣婕妤的關係,她最近都見了什麼人,說過什麼話。安樂寺那個地方,既然能進去,就一定能傳出訊息。”
“是。”
“春桃。”
“奴婢在。”
“你看好瑤華宮,尤其是小廚房。從今天起,本宮和四皇子入口的所有東西,都必須由你我二人親手經辦,任何人不得插手。”
“奴婢遵命!”
白若曦閉上眼,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皇后這一招,實在高明。
無論欣婕妤是真心投靠還是被陷害,這根刺一旦紮下,她和欣婕妤之間,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一個連身邊最親近的“姐妹”都信不過的瑾妃,在這宮裡,就成了一個孤立無援的靶子。
好一招離間計。
可惜,她白若曦,從來就不是靠著別人的善意活下來的。
……
轉眼間,幾日過去。
京城裡的年味兒越來越濃,宮裡也處處張燈結綵,預備著除夕宮宴。
鎮遠侯府的案子已經三司會審完畢,證據確鑿,只等開春後問斬。閻澈藉此機會,以“治下不嚴,識人不明”為由,又處置了一批與鎮遠侯府過從甚密的官員,將南疆的軍務牢牢抓回了自己手中。
朝堂上的風波,似乎並未影響到後宮的平靜。
這日,閻澈處理完政事,難得有興致,便擺駕來了瑤華宮。
白若曦早已接到訊息,親自在宮門口迎接。
“愛妃不必多禮。”閻澈扶起她,握住她的手,觸手一片溫軟,讓他很是滿意。
兩人攜手入殿,殿內暖意融融,白若曦早已備下他愛吃的幾樣小菜和溫好的酒。
“今日朝中無事,朕便想著來陪陪你和老四。”閻澈脫下明黃色的外袍,換上了一身家常的墨色錦袍,眉眼間的銳利散去,多了幾分尋常夫君的溫情。
白若曦親自為他佈菜,笑語嫣然:“皇上日理萬機,還記掛著臣妾,是臣妾的福氣。”
就在這時,閻澈執筷的手突然一頓,他眉頭緊鎖,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臉色瞬間白了幾分。
“皇上?”白若曦心中一凜,立刻起身扶住他,“您怎麼了?”
“無事。”閻澈擺了擺手,額上卻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就是心口突然絞痛了一下,現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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