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晉

第1435章 夜宴(二合一)

二月初,李徽決定先行啟程回淮陰。

此次出征,歷時超過三個月,連新年也是在京城度過的,李徽也對家中眾人甚為掛念。加之昨日淮陰來人稟報,母親顧蘭芝身子抱恙。雖不嚴重,但是李徽甚為掛念,遂決定立刻回淮陰。。

按李徽的計劃,他是想要等到司馬德宗二月中回到京城,見了司馬德宗之後再離開的。但其實那只是禮節上的問題,見不見司馬德宗意義不大。李徽對這位大晉皇帝並無期待。說到底,那不過是個傀儡和可憐蟲罷了。見不見他,毫無意義。

事實上,自己若執意留在京城見司馬德宗的話,可能還會起變數。司馬德宗未必敢回京。因為劉裕在後,可能會灌輸些什麼話語,讓他猶豫。目前,司馬德宗為劉裕所控制,那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於是乎,李徽寫了奏摺命人送到豫章,告知母親生病的緣由,向司馬德宗告罪,要提前回去探望母親。說待陛下回京之後,自己再來拜見云云。這些都是一些場面話。既然決定撤軍了,既然決定採取懷柔修德望的策略,那便要做好面子上的事情。

臨行之前當晚,謝家眾人在謝府設宴,為李徽和謝道韞送行。

當晚,謝家眾人齊聚,外加李徽和謝道韞以及苻朗趙墨林荀康等人皆出席。

宴席熱鬧,都是自己人,所以並無拘束。酒席宴上,眾人開懷暢飲,笑語歡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謝琰端著酒杯來到李徽席前,對李徽和謝道韞敬酒。

喝了酒之後,謝琰嘆息道:“我謝家好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今日高朋滿座,勝友如雲,讓我恍惚間又回到了當年的情形。當年我阿爺在時,宴飲不斷。名士高族齊聚,何等熱鬧。哎,如今想來,恍如昨日。我當時還嫌吵鬧,還曾埋怨阿爺太過鬧騰,搞得不得安寧。今日想來,當初是何等的遲鈍。人生之中,能得團聚之時又有幾何?轉眼間便煙消雲散,再不能聚首了。”

謝道韞聽了這話,神色悽然,輕聲嘆息。謝琰的話勾起了她的回憶。在這座宅子裡,她也參加過多場宴飲,和名士大族們高談闊論,談玄論辯。一切如昨,卻又如夢如煙。

李徽輕撫謝琰手臂,笑道:“瑗度,這就叫做‘此情只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世上的事情本就如此,只是人無前瞻後悔之力,以為一切理所當然。殊不知世事易變,人生無常。故而我們當珍惜眼前歡聚時光,珍惜當下,方不負我心。”

謝琰點頭道:“弘度兄出口成章。嗯,此情只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這兩句當真精闢,道盡箇中滋味。弘度兄,此番你一去,又不知何日能見。今日宴飲,不如再寫一首,以作留念。”

李徽笑著擺手道:“罷了罷了,我那點文墨,倒也不用獻醜。”

一旁有人探頭道:“主公何必過謙,我可知道主公才情高曠,曾轟動京城。若主公寫詞,謝小姐撫琴,今日之宴,當可完滿。”

李徽轉頭看去,卻是苻朗。於是笑道:“元達先作一首,元達才是才情高曠,今日正好領略。”

苻朗笑道:“我來便我來,拋磚引玉又如何?”

眾人撫掌叫好。苻朗是出了名的大才子,而且還是氐族人,眾人見苻朗要作詩,紛紛圍攏過來。

但見苻朗負手踱步,稍加思索,緩緩吟道:“奉君金巵之美酒,玳瑁玉匣之雕琴。

七彩芙蓉之羽帳,九華蒲萄之錦衾。

紅顏零落歲將暮,寒光宛轉時欲沉。

願君裁悲且減思,聽我扺節行路吟。

不見柏梁銅雀上,寧聞古時清吹音。”

眾人一時默然。這首詩雖辭藻華美,但卻低迴深沉。慨嘆紅顏老去,月夜淒涼。慨嘆人生之路的艱難,回味歷史塵煙之無常。

“好詩。元達果為曠世之才。此詩深邃,引人深思。”謝道韞輕聲讚道。

苻朗笑道:“謝小姐謬讚,獻醜了,獻醜了。”

謝道韞道:“這首詩叫做什麼?”

苻朗道:“一時興作,還沒有名字。”

謝道韞道:“願君裁悲且減思,聽我扺節行路吟。這兩句頗為玩味,莫如叫行路吟倒也恰當。或者,叫做行路難也可。”

苻朗呵呵笑道:“好,就叫行路難。其後可以此為題,續作數首。皆以行路難為意像,可做主題之句。”

李徽在旁笑道:“確實,聽這一首,頗有意猶未盡之感。其後元達兄可再寫數首,反覆吟唱,更增其意,必能流傳千古。”

苻朗大笑道:“流傳千古可不敢。那些都是後話。眼下該輪到主公了。我這塊磚也丟擲來了,主公當拿出珠玉之作了吧。”

李徽笑道:“看來是躲不掉了。我心中這點文墨,終究是要掏空了。也罷,我便獻醜了。”

眾人聞言紛紛撫掌,期待的看著李徽。許多人心想:苻朗這一首已經很好了,這不是給李徽出難題麼?這叫李徽如何超過?總之不管李徽的詩寫的如何,屆時大聲叫好便是,免得他難堪。

李徽沉吟片刻,道:“元達兄寫的這一首《行路難》佳作,我也和一首《行路難》便是。借元達兄詩意而用之,不知如何?”

眾人大聲叫好。謝道韞心想:自拘詩意,那不是更難了麼?

卻見李徽沉吟踱步,緩緩吟道:“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眾人微微點頭,這兩句倒也工整,倒像是描述今日宴飲。固然應景,倒也尋常。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李徽沉聲吟道。

眾人聽這兩句,心中陡然一滯,只覺得心頭塞了什麼東西一般。微笑的神情也緩緩收斂,眉頭紛紛皺起。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李徽繼續吟道。

眾人臉上已經殊無笑意,只覺得心中鬱結難當,情緒低落。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李徽揚聲繼續吟誦道,旋即用激昂的聲音繼續道:“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眾人聽到最後兩句,皆長吁一口氣,露出釋然之色來。

謝道韞看著李徽,面帶微笑,心中長吁一口氣。郎君從不讓人失望,這首詩無論立意還是格調,都高出苻朗的太多。

若說苻朗的詩是慨嘆人生路途艱難的話,那李郎這首便是一個揹負千鈞重擔萬般負擔之人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跋涉,而最終突破了冰河雪山,戰勝了自己的迷茫和茫然,最終得出了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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