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院,午時。
林婉淑垂眸凝視著雪肌膏瓷瓶底部的內庭印跡,神色晦暗不明。
自昨日停藥後,喉間的灼燒感竟真的減輕了些。
“巧兒。”
她嗓音沙啞,卻比前兩日清亮了幾分。
巧兒連忙端來一盞溫潤的雪梨湯:“主兒,嗓子可好些了?”
林婉淑冷笑一聲,抬手將湯盞推開。
“不必。”
她緩緩起身,走到銅鏡前,摘下面紗。
銅鏡映出她半邊完好的側臉和半邊淡去疤痕的面容。
她指尖顫著撫上喉間,眸底倏忽掠過一道寒芒。
這張臉,這副嗓子,原是她在這深宅大院安身立命的根本。
一個庶女能攀上侯府的高枝,除卻那七分像生母的容貌,更因承了那副千金難買的好嗓子。
可如今,薛明珠先毀了她的如花容顏,又想毒啞這副婉轉鶯啼。
這哪裡是在傷她的皮肉?分明是要將她逼上絕路。
“去把琴搬到後院涼亭。”
林婉淑忽然開口,嗓音沙啞卻堅定。
巧兒瞪大了眼睛,滿眼憂慮。
“主兒要彈琴?外頭有風呢,而且您的嗓子……”
林婉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有人這般費心要我做啞巴。”
她抬眸望向院外,眼底寒芒乍現。
“不如讓闔府都瞧瞧,她們的算計——得逞了。”
後院涼亭四周綠蔭如蓋,蟬鳴聲此起彼伏地撕扯著夏日午時的悶熱。
林婉淑端坐琴前,指尖輕撫琴絃,發出幾個零散的音符。
不遠處,幾個灑掃的丫鬟躲在樹蔭下偷懶,聽到琴音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好奇地張望。
“主兒,要不要奴婢去趕她們走?”
巧兒俯身低語。
林婉淑微微搖頭。
“不必。”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輕撥琴絃,清亮的音符如珠玉般躍出。
隨著指法漸快,琴音流轉,時而似細雨敲窗,時而若驚鴻掠水,竟比從前更加精妙!
樹蔭下的丫鬟們不知不覺聚攏過來。
一個年小的丫頭忍不住輕聲讚歎。
“林姨娘的琴技真好,難怪侯爺這般寵她……”
一個粗使婆子聞言笑道。
“這才哪兒到哪兒?林姨娘的嗓子才是真正的萬里挑一。若是老身沒記錯,這首曲子正是她剛入府時最拿手的……”
林婉淑深吸一口氣,忽然啟唇而歌。
本該清亮婉轉的嗓音,此刻卻沙啞如粗糲的鋸木聲。
破碎的音節踉蹌著追逐琴音,卻在攀至高處時驟然斷裂,化作一陣刺耳的喘息。
“咳咳咳——”
她猝然掩唇咳嗽,單薄的身子向前一傾,不慎碰著了琴案。
方才還流淌著仙樂的絲絃被這一震,發出細弱的顫音。
“主兒!”
巧兒驚呼一聲,連忙遞上帕子。
林婉淑接過帕子掩唇,眼角餘光卻瞥見那幾個丫鬟已經交頭接耳,其中一個更是匆匆跑開,想必是去報信了。
她心中冷笑,面上卻做出痛苦神色,手指緊緊攥住帕子。
“巧兒,我,我唱不了了。”
她聲音哽咽,帶著刻意的絕望。
“我的嗓子徹底毀了……”
\"不會的主兒,只是受了風,會好的……”
巧兒配合地紅了眼眶,聲音顫抖。
林婉淑猛地站起身,衣袖帶翻了琴案上的茶盞,瓷杯落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好?如何能好!”
她提高聲調,讓聲音傳得更遠。
“臉傷了不說,如今連一首完整的曲子都唱不下來了!”
她劇烈喘息著,彷彿情緒失控,實際上卻在冷靜觀察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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