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宋長樂恍然點頭,忽又追問。
“那二小姐覺得,像我們這樣的深閨女子,該如何‘不住於相’呢?”
佛堂角落的周姨娘聞言悄悄豎起耳朵。
這問題看似請教,實則暗藏機鋒。
既試探薛明蕙的佛學造詣,又暗指侯府妻妾爭寵之事。
薛明蕙眸光微動,忽然將手中佛珠往腕上一纏,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姐姐請看這佛珠。”
她拾起一串檀木珠。
“珠子相撞才有聲響,可若強行按住……”
她突然攥緊佛珠。
“便再無聲息。”
宋長樂眯了眯眼,這是在暗喻侯府妻妾相爭只會兩敗俱傷?
“二小姐果然通透。”
她笑著去接佛珠,卻“不小心”碰倒了案上的香爐。
香灰傾灑間,她突然壓低聲音。
“只是這侯府後院,從來都是東風壓倒西風……”
薛明蕙扶正香爐的動作絲毫未亂,指尖卻沾了香灰。
她凝視著灰白的痕跡,用帕子慢慢擦拭。
“宋姐姐可知香灰為何燙不著手?”
她突然將帕子覆在宋長樂手背。
“因為真正傷人的…從來都是明火。”
窗外風起,簷角銅鈴叮噹。
薛明蕙抬眸相迎,映著香火的眼眸清澈見底。
宋長樂卻在對方溫婉笑意中,第一次嚐到棋逢對手的悸動。
誦經結束後,眾姨娘陸續離去。
宋長樂卻故意放慢腳步,待只剩她與薛明蕙時,才輕聲道。
“二小姐年紀輕輕竟有這般慧根。”
她狀若無意地撫過案上經卷。
“不知在薛府時可曾許了人家?”
這話問得直白,擺明了試探她是否存了攀附侯爺的心思。
薛明蕙理經書的手頓了頓。
“家中母親憐惜,允我多留幾年,未曾議親。”
宋長樂故作惋惜。
“二小姐這般品貌,竟還未定親?可是……心中另有所屬?”
薛明蕙合上經書淺笑:“宋姐姐說笑了,我一心向佛,早已斷了紅塵念想。”
“哦?”
宋長樂忽然逼近半步。
“那為何特意住進侯府?送道平安符,值得勞動二小姐親自守上旬月?”
薛明蕙抬眸,眼中一片澄澈。
“母親所託,不敢怠慢。況且……姐姐近日心神不寧,我做妹妹的,自然該陪陪她。”
宋長樂目光細細掃過她的臉,試圖找出一絲破綻,卻只看到一派平靜。
“二小姐有心了。”
回院時,暮色已沉。
采苓迎上來,卻見宋長樂立在花案前,盯著那枝新折的茉莉。
“去查查這個薛明蕙,她在薛家到底什麼底細。”她突然道。
采苓遲疑:“姨娘是懷疑她另有所圖?”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無緣無故住進侯府,還特意親近各院姨娘,若說無所圖謀……”
宋長樂指尖一錯。
咔嚓。
那枝開得正豔的茉莉簌簌落在裙邊。
“菩薩不信的事,我自然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