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時辰。”
宋長樂起身從櫃中取出一隻紅漆小盒,遞了過去。
“藥膏,回去揉開。”
香蘭看著盒上細膩的雕花,一時怔然。
這盒子她認得,姨娘剛來落花塢的時候身上帶著傷。
這是府醫給開的,主子們用的都是上好的藥膏,她一個下人哪裡配用?
“姨娘,這太貴重了,奴婢皮糙肉厚的不礙事,這點淤青歇一晚就消了……”
話未說完,宋長樂已經不由分說地捉住她的手腕,將小盒穩穩地按進她掌心。
“藥是拿來用的,擱著才是糟蹋。”
宋長樂已經坐回榻上,指了指旁邊的小杌子。
“事情如何?”
香蘭只敢挨著半邊坐下,身子繃得筆直。
“夫人信了。”
頓了頓,她又有些遲疑。
“只是……奴婢怕她日後察覺被騙,會起疑心。”
宋長樂站起身,蔥白的手指輕輕摁在香蘭肩上,力道不重卻不容抗拒地將她按實坐穩了。
“她不會。”
見香蘭仍有些不安,她嗓音放柔。
“薛明珠多疑,卻也自負。她既認定了林婉淑是主謀,便不會再回頭細想——更何況,她如今更恨的是林婉淑竟敢算計她的身子。”
香蘭緊繃的肩膀稍稍放鬆,卻又聽宋長樂淡淡道。
“不過,你的擔憂不無道理。”
她抬眸,直視香蘭的眼睛。
“你的賣身契,還在薛明珠手裡,是嗎?”
香蘭指尖一顫,手裡的小盒險些滑落。
她抿了抿唇,低低“嗯”了一聲。
她和碧蓮不同,打記事起就被家裡人賣到了永寧侯府。
薛明珠沒有嫁來前,日子倒也好過。
可薛明珠來了以後,日子過得水生火熱。
她也曾經求著家裡將自己贖回去,得到的卻是一句又一句尖酸刻薄的話語。
“能在侯府做事,天大的福氣,你個賤丫頭還挑上了?”
“好好在夫人手下辦事,將來許個管事,還能貼補家裡……”
薛明珠手下實在難熬,經過這三年蹉跎,她自認與家裡已經兩清。
賣身契才是最大的軟肋,只要一日在薛明珠手中,她便一日提心吊膽。
宋長樂唇角微彎,聲音輕卻重若千金。
“你放心,我會找機會,把你的賣身契要來。”
香蘭猛地抬頭,眼眶微紅。
她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重重跪下,聲音哽咽。
“奴婢……謝姨娘大恩!”
宋長樂伸手扶她。
“你既跟了我,我自會護你周全。”
香蘭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臉。
燭光下,宋長樂眉眼低垂,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翳,更襯的臉色幾分蒼白。
這樣羸弱無害的姨娘,誰會懷疑她能算計什麼呢?
香蘭鼻尖微酸,喉頭哽了哽,忽然覺得——或許,這便是她命裡的貴人。
“還不起身?林婉淑不是省油的燈,薛明珠想動她,沒那麼容易。如今蘭芳院的人全盯著丹桂院,暫時不會來找咱們的麻煩。”
宋長樂見她傻看著自己,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
“今晚可是個難得的踏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