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宮裡來的雪肌膏,連同那毀我嗓音的藥粉,你以為她真想害的是我嗎?她是要借你之手,除掉我這個礙眼的舊人,再把你這個‘不懂事’的新人推出去頂罪,一箭雙鵰,清理門戶。妹妹,你已在她砧板之上,還不醒悟嗎?”
林婉淑的話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精準地剖開了血淋淋的現實。
宋長樂垂眼,長睫投下陰影,似在掙扎權衡。
屋內一時寂靜,只聞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宋長樂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門口侍立的落花塢小丫鬟。
這些新丫鬟都去過落花塢接受訓話。
此時瞧著低眉順眼,背地裡耳朵指不定豎得尖尖的。
她端起手邊的茶盞,指尖似乎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幾滴溫熱的茶水濺落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
“林姐姐!”
宋長樂聲音帶著惶恐與被戳穿的狼狽,猛地起身,聲調上揚。
“夫人待我恩重,妹妹心中只有感激!今日之事是我之過!姐姐這些話……實在駭人聽聞!這膏藥……妹妹萬萬不敢受!姐姐請回吧!”
她一邊說著拒絕的話,身體微微前傾靠近桌子,藉著衣袖和身體的遮擋,右手食指迅速而隱蔽地蘸取了濺在桌上的茶水。
在那片小小的、即將乾涸的水漬旁,她飛快地寫下了幾個溼漉漉的字。
字跡極淡,水痕在深色桌面上幾乎難以辨認,且很快就會蒸發消失。
林婉淑正聽她“義正言辭”,目光卻如鷹隼般精準捕捉到那抹水痕及一閃而逝的字跡!
林婉淑心頭劇震!
面上卻絲毫不顯。
她瞬間明白了宋長樂這看似激烈拒絕下的真實意圖!
這是要她……
一股寒意夾雜著棋逢對手的興奮瞬間湧上心頭。
林婉淑立刻收斂了方才那推心置腹的姿態,眼神驟然變得冰冷而疏離。
她緩緩站起身,儀態依舊優雅,卻帶著拒人千里的冷漠。
“恩重如山,心中感激?”
林婉淑居高臨下地看著宋長樂,眼神充滿了失望與鄙夷。
“宋長樂,你既執迷不悟,甘為鷹犬,那便好自為之吧。只盼他日禍臨己身,莫要後悔今日之愚忠。”
她看也不再看桌上那盒雪肌膏,彷彿那是什麼髒東西,轉身徑直離開了落花塢。
那份清冷與決絕,與方才“推心置腹”的模樣判若兩人,彷彿真的被宋長樂的“不識好歹”徹底寒了心。
香蘭和門口的小丫鬟都被林姨娘這突然轉變的態度和強大的氣場震懾住了。
宋長樂看著桌上的木漆小盒,又瞥了一眼門口那驚魂未定的小丫鬟,緩緩坐回椅子上,重新拿起那塊冰冷的溼帕,輕輕敷在自己火辣辣的臉頰上。
是夜,月黑風高。
侯府深處,巡夜的婆子提著昏黃的燈籠走過僻靜的花園假山,一陣陰風吹過,燈籠猛地搖曳起來。
婆子下意識抬頭,眼角餘光似乎瞥見假山後人影倏地飄過!
“誰!”
婆子嚇得汗毛倒豎,聲音都變了調。
無人應答,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彷彿夾雜著若有似無的壓抑嗚咽。
壯著膽子,躡足繞到正面一看。
只見一道素白身影長髮披散,面容模糊不清,喉間赫然一道血痕!
婆子渾身一僵,喉嚨裡卡出一聲驚恐的嗚咽,連滾帶爬地逃了。
不多時,整個侯府都傳開了。
柳鶯的冤魂,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