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樂輕輕搖頭,繼續向前走去。
她看似隨意地觀察著每個丫鬟的站姿、手指的粗糙程度、鞋底的泥土。
這些細節能告訴她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走到第二排時,她忽然駐足。
一個身形瘦削的丫鬟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丫鬟看似低眉順眼,卻在宋長樂經過時微微抬了抬眼,目光中閃過一絲銳利。
“你叫什麼名字?”宋長樂柔聲問道。
丫鬟福了福身,動作標準到苛刻。
“回姨娘的話,奴婢叫采苓。”
宋長樂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她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繼續向前走去。
走到隊伍末尾時,她故意讓袖中的碎銀子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大多數丫鬟都規矩地站著不敢動,只有兩個丫鬟眼中閃過渴望,卻剋制忍住。
而那個叫采苓的丫鬟則迅速彎腰撿起銀子,恭敬地雙手奉還。
“姨娘的東西掉了。”采苓低頭道。
宋長樂接過銀子,指尖在她掌心輕輕一觸,感受到了一層薄繭。
這不是普通丫鬟會有的手。
她微微一笑。
“倒是個細心的。”
香蘭湊近低語。
“姨娘,這丫頭看著伶俐,但會不會太機靈了些?”
宋長樂輕聲道。
“無妨,聰明人懂得審時度勢。”
她轉身對負責的婆子道。
“就這個采苓,還有……”
她的目光掃過隊伍,又點了兩個看起來最為老實木訥的丫鬟。
“這兩個吧。”
婆子有些詫異。
“姨娘不多挑幾個?管家交代了,您可以選四個。”
宋長樂溫婉一笑。
“夫人病著,各院都缺人手,我怎好獨佔?這三個就夠了。”
她注意到采苓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恢復了恭順的模樣。
這個反應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這丫鬟不簡單。
回院的路上,香蘭不解地問。
“姨娘為何不多挑幾個?侯爺明明允了的。”
宋長樂看著前方三個新丫鬟的背影,輕聲道。
“貪多嚼不爛。況且……”
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有時候少即是多。”
采苓走在最前面,背挺得筆直,步伐穩健得不似普通丫鬟。
到了落花塢,宋長樂讓香蘭帶兩個新丫鬟去安置,獨留下了采苓。
“你以前在哪家做事?”
宋長樂坐在窗邊軟榻上,狀似隨意地問道。
采苓恭敬地站著,聲音壓低。
“回姨娘,奴婢原在城南大街的仁善藥房做事。”
宋長樂搭在案几的手指驟然收緊。
她緩緩抬眸,目光落在采苓臉上,似要透過那雙低垂的眼睛看穿什麼。
“仁善藥房,那地方三年前就已經物是人非了。”
她輕聲重複,唇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
阿爹離世後,仁善藥房已經換過不知道多少個坐診大夫了。
采苓微微抬眼,目光銳利而清明。
“人走了,但只要您記得,魂就未散。”
宋長樂徹底確認了采苓的身份,這是貴人送來的幫手。
她入府這些天一直小心翼翼,無人幫襯,好不容易混上了個姨娘的位置。
貴人想來也沒料到一個隨手佈置的棋子會如此爭氣吧?
“姨娘在侯府可有收穫?”
宋長樂沉默片刻,微微搖頭。
“哪有那麼容易,還需些時日。”
采苓眸光微閃,似在權衡她話中真假,最終低頭應道。
“是。”
待房門關上,宋長樂才卸下全部偽裝,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貴人終究還是派人來了……
是關心,還是催促?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無論如何,這場戲,還得繼續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