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蟬鳴弱了下來,合著微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竟別有趣味。
宋長樂斜倚在軟榻上,指尖輕輕搭在腕間,另一隻手翻著攤開的醫書。
她的目光在“滑脈如珠,往來流利”幾字上停留片刻。
窗外樹影搖曳,映得一旁案几上黑白對峙的棋子忽明忽暗。
宋長樂忽然並指微壓,調整呼吸,讓脈搏在指下顯得急促圓滑起來。
“姨娘,巧兒已經走了。”
香蘭從外頭進來,謹慎地關上了房門才開口道。
“奴婢按您的吩咐,將她擋了回去。”
宋長樂鬆開按在腕間的手指,唇邊浮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眸中暗芒閃了閃。
“她可起疑了?”
香蘭肯定地點頭。
“她幾次想往院子裡瞧,奴婢攔著沒讓她瞧見什麼,但她臨走時神色不定,想來已經起了疑心。”
宋長樂合上醫書,語氣輕快。
“疑心才好,她若不起疑,反倒無趣。”
她緩緩起身,走到妝臺前,從抽屜裡取出一隻小巧的瓷瓶,遞給香蘭。
“去,把藥煎上,讓院子裡飄些藥味,越苦越好。”
香蘭接過瓷瓶,遲疑道:“這藥……”
宋長樂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眼底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深意。
“放心,不過是些調理氣血的方子,喝不壞人的。”
香蘭一顆心這才落回了肚子裡,轉身去安排。
不多時,苦澀的氣息混著徐徐的風,悄然漫過院牆。
宋長樂站在窗前,看著院中嫋嫋升起的藥煙,伸手撫上自己的額頭,故作虛弱地輕咳了幾聲。
不成想,這苦心熬製的藥香未等來林婉淑,卻先招來了蘭芳院的耳目。
“宋姨娘可在?夫人聽聞姨娘身子不適,特意讓老奴送些補品來。”
人還沒進門,聲音已經遠遠飄來。
趙嬤嬤站在院門外整了整衣襟,手中提著的食盒沉甸甸的,裡頭裝著一碗價值千金的燕窩。
采苓正在院中修剪花枝,聞聲手下動作一頓,剪子“咣噹”一聲落在青石板上。
她故作慌亂地蹲下去撿,卻在低頭的一瞬間,飛快地朝趙嬤嬤遞了個眼色。
趙嬤嬤眼皮一跳,腳步微滯,但很快恢復如常。
起身時,采苓“不小心”帶倒了擱在一旁冷卻的小藥爐。
半罐溫熱的藥汁潑灑在地上,頓時升騰起一陣淡淡的熱氣。
“奴婢該死!”
采苓手忙腳亂地去擦,卻將藥渣抹得滿地都是。
她一邊擦拭,一邊藉著動作的遮掩,指尖輕輕點了點地上的當歸渣,暗示性地朝趙嬤嬤的方向推了推。
趙嬤嬤不動聲色地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隨即又擺出一副關切模樣。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小心?你家姨娘身子不爽利,可經不起折騰。”
采苓低著頭,聲音透著幾分惶恐。
“嬤嬤教訓的是,奴婢這就收拾乾淨……”
屋內傳來宋長樂刻意壓低的聲音。
“采苓,怎麼回事?”
采苓眼眶發紅,語帶愧疚。
“姨娘,是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藥……”
簾子一掀,香蘭快步走出,見狀臉色微變,卻還是鎮定地對趙嬤嬤行禮。
“嬤嬤見諒,這丫頭毛手毛腳的。姨娘正在小憩,聽聞嬤嬤來了,特意讓奴婢來迎。”
趙嬤嬤目光掃過地上那灘藥漬。
“老奴來得不巧,倒驚擾了姨娘休息。”
香蘭側身擋住趙嬤嬤視線:“嬤嬤言重了。姨娘只是昨夜沒睡好,用了些安神的湯藥……”
“安神的藥?”
趙嬤嬤突然俯身,從地上拈起一片暗紅色藥渣,眼角餘光卻瞥向采苓。
“老奴怎麼瞧著像是補氣血的方子?”
采苓目光始終垂落在地,肩膀卻不著痕跡地抖了抖。
香蘭呼吸一滯,勉強圓場。
“嬤嬤好眼力,姨娘確實有些氣血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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