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珠是被窗外清脆的鳥鳴聲驚醒的。
她睫毛輕顫著睜開眼,額角的鈍痛如同潮水般一陣陣襲來,眼睛也酸澀的厲害。
天光已經漫進來了,穿過素紗帷帳時被篩得極細,在錦被上撒下朦朧的光斑。
昨夜的一切如同被打碎的銅鏡,在腦海中只剩下零星的碎片。
摔碎的青瓷茶盞,沈昭臨那張冷峻如霜的面容,自己歇斯底里的哭喊聲......
“青柳......”
她試著喚了一聲,卻被自己宿醉後乾澀的嗓音嚇了一跳。
帳外立刻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青柳掀開紗帳時,眼角眉梢都帶著掩飾不住的喜色。
“夫人醒了?侯爺還在外間歇著呢。”
薛明珠猛地坐起身,這個動作牽得她眼前一陣發黑。
她下意識抓住床柱,指甲幾乎要掐進雕花的木頭裡,聲音裡滿是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
青柳壓低聲音,遞上一盞溫熱的蜂蜜水。
“侯爺昨夜沒走,這會兒正在外間榻上看書呢。奴婢瞧著,侯爺對夫人還是......”
薛明珠接過茶盞的手微微發抖,蜜水在盞中蕩起細小的波紋。
她小口啜飲著甜水,卻覺得舌尖發苦。
昨夜她究竟說了什麼?
做了什麼?
沈昭臨為何會破天荒地留下?
她放下茶盞時,面上已恢復了幾分往日的鎮定,只有微微顫抖的睫毛洩露了內心的波瀾。
“替我梳妝。”
青柳手腳麻利地伺候她洗漱更衣。
銅鏡中的女人眼下泛著青黑,嘴唇蒼白,整個人好似像一朵枯萎的蘭花。
薛明珠盯著鏡中的自己,忽然抬手摸了摸臉頰。
那裡似乎還殘留著淚痕的溫度。
“夫人......”
青柳欲言又止。
薛明珠盯著銅鏡,語氣平靜,內心卻忐忑。
“昨夜我醉得厲害,說了許多胡話。侯爺可曾......提起什麼?”
青柳輕輕搖頭。
“侯爺只吩咐奴婢照顧好夫人,別的什麼都沒說。”
薛明珠垂下眼睫,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也掩飾住了眼中的失望。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氣,才掀開簾子走向外間。
沈昭臨果然還在。
他一身深藍色常服,正坐在窗邊的矮榻上看她隨手放在書架上的《詩經》。
書頁停在《氓》那一篇許久未動——“言笑晏晏,信誓旦旦”。
日光透過雕花窗格斜斜灑入,勾勒出他稜角分明的側臉。
聽到腳步聲,他頭也不抬:“醒了?”
“嗯。”
薛明珠的步子忽地凝滯了,心裡生出的怯意讓這三步之距,竟像是隔了千山萬水。
“昨夜......妾身失態了。”
沈昭臨終於擱下筆,抬眼看向她。
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像是不容窺視的深淵。
“無妨。”
短短兩個字,薛明珠忽覺心口一輕,像是懸在崖邊的人終於觸到救命繩索。
她鼓起勇氣走近幾步:“侯爺可用過早膳了?妾身讓小廚房......”
“不急。”沈昭臨打斷她,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坐。”
薛明珠心頭一跳,小心翼翼地坐下。
她注意到矮几上放著一隻熟悉的錦盒——那是她裝嬰孩衣物的匣子。
昨夜混亂中,想必是被他看見了。
“這是......”
她話到唇邊突然哽住,只剩下氣聲。
沈昭臨的聲音出乎意料地溫和。
“我記得,三年前你親手繡的。”
薛明珠鼻尖一酸,急忙低頭掩飾。
那是她懷第一個孩子時一針一線做的,每一針都縫進了她的期盼。
小產後便收了起來,可每年卻仍忍不住做新的,彷彿這樣就能盼來轉機。
“明珠。”
沈昭臨忽然喚她閨名。
“當年的事,不全是你的錯。”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撬開了她記憶深處鏽跡斑斑的鎖。
三年前那個雨夜,她因為嫉妒府中新納的侍妾得寵,執意冒雨去寺廟求子,結果滑倒後才知道已有身孕......
事後沈昭臨雖未責備,但來蘭芳院的次數卻不如先前勤了。
“我以為......”
她唇瓣打著顫,尾音都帶著細碎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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