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說今晚在落花塢歇息,讓姨娘準備著。”
香蘭垂首立在一旁,眼底浮出一絲歡喜。
這些可都是千金難求的珍品,往日只有夫人的蘭芳院才得見一兩樣。
如今侯爺竟一股腦兒都送到了落花塢,這份恩寵,府裡怕是獨一份了。
宋長樂卻只是輕輕眨了眨眼,唇邊浮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請玄奕大人替我謝過侯爺,如此厚賜,妾身實在受之有愧。”
她聲音輕柔,卻帶著幾分堅持。
“只是妾身這病氣未消,實在不敢過給侯爺。待痊癒後,再去給侯爺請罪。”
玄奕明顯怔住了。
他在侯府當差五年,見過太多變著法子邀寵的姨娘,卻第一次見到把恩寵往外推的。
那雙常年波瀾不驚的眼睛裡終於露出一絲詫異。
“姨娘可想清楚了?”
他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宋長樂垂下眼簾,長睫在燭光下投下一片陰影。
“妾身不敢拿侯爺的安康冒險。”
送走玄奕後,香蘭確認院門關嚴了,才急步回來。
她先往門外張望兩眼,才跪在腳踏上小聲急道:“姨娘!您怎麼...侯爺難得...”
“噓。”
宋長樂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眼裡閃過一絲狡黠。
“我心裡有數,你且看著。”
香蘭一怔,見她從容神色,緊繃的肩膀這才鬆了下來。
主院,書房,燈火搖曳。
玄奕推門,雨後的夜風帶著潮溼的青草氣湧入,吹散了一室沉鬱的墨香。
沈昭臨獨坐案前,案几上攤開的軍報被一方青玉鎮紙壓著,紙張邊角已微微卷翹,顯是被人反覆摩挲翻閱過多次。
他聽完玄奕的回報,視線未動,但眉頭已經微微皺起。
“她真這麼說?”
“一字不差。”玄奕偷眼打量主子的表情,“宋姨娘看起來確實病得不輕。”
沈昭臨抬手截住話頭,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擊。
他想起白日裡那個蒼白如紙卻依然倔強抿著薑湯的身影,還有那句“怕明日泡不出侯爺喜歡的茶”。
明明虛弱得隨時會倒下,卻還記掛這種小事。
“嗯。”
最終他只發出一個單音,卻讓玄奕瞪大了眼睛。
這個“嗯”裡沒有不悅,反而帶著幾分…欣賞?
夜深人靜時,香蘭替宋長樂掖好被角,猶豫片刻,才低聲問道。
“姨娘,奴婢愚鈍,今日之事……可是您早料到了?”
宋長樂閉目養神,聞言輕笑。
“軍營暴雨,戰馬難行,弓箭受潮,侯爺最厭將士做無用功,自然不會讓他們冒雨操練。”
香蘭思索一瞬,眸光微亮。
“所以您才冒險去救花!若是侯爺回府時瞧見……”
宋長樂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絲慧黠。
“瞧見了,是緣分;瞧不見,也無妨。”
她頓了頓。
“但既然賭了,總要賭大些。侯爺今日冒雨前來已是破例,若再留宿病榻,傳出去反倒不好。不急,我們來日方長……”
香蘭認真點頭,似在細細琢磨其中關竅。
卻見自家姨娘忽然抬眸,望向窗外漸歇的雨幕,眼波流轉間漾起一抹靈動的光。
“侯爺這樣的人,見慣了阿諛奉承,反倒會對‘無心之舉’多看一眼。我越是不求,他越會想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