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怎麼這時候還想著給侯爺送香囊?那趙嬤嬤明日肯定還要來刁難,您該想想對策才是。”
宋長樂接過帕子擦拭手,莞爾道:“正是因為如此,才更要送。”
她沒再多說,只是吩咐道。
“把那些賬冊都收好,一本都別動。”
香蘭雖不明白主子的用意,還是依言將賬冊整齊碼放在案几上。
那摞賬冊足有半人高,在燭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院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香蘭剛擺好晚膳,就見沈昭臨大步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采苓和玄奕。
宋長樂似是吃了一驚,連忙起身行禮。
“侯爺怎麼親自過來了?妾身還未梳洗,儀容不整...”
她髮髻還是晨起時候隨手綰起的,唇色因為一日的顆粒未進而微微發白。
沈昭臨抬手虛扶:“不必多禮。”
他的目光掃過案几上堆積如山的賬冊,眉頭皺了皺。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用膳?”
宋長樂溫順地低下頭。
“今日夫人派趙嬤嬤來教導妾身看賬冊,妾身愚鈍,學得慢了些,耽誤了時辰。”
沈昭臨走到案几前,隨手翻開一本賬冊,只見上面墨跡斑駁,字跡潦草,有些地方甚至被水漬暈染得完全看不清。
他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卻聽宋長樂柔聲道。
“夫人願意教導妾身,是妾身的福氣。侯府規矩大,妾身總要學著管家的。”
沈昭臨合上賬冊,目光落在宋長樂略顯蒼白的臉上。
“你今日就看了這些?”
宋長樂輕輕點頭。
“趙嬤嬤說,要先核對三年的收支。錯一處要罰抄十遍,是為了讓妾身記得牢靠。”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夫人還特意賞了參片,怕妾身精神不濟。”
沈昭臨眼中寒意更甚,卻不動聲色地走到膳桌前。
“先用膳吧。”
宋長樂似是受寵若驚:“妾身已經動過筷子,侯爺可用過晚膳了?若不嫌棄...”
沈昭臨直接坐下,示意她也入座。
香蘭和采苓連忙添了碗筷,又去廚房加了幾道菜。
宋長樂小口吃著飯,時不時偷瞄沈昭臨一眼。
這男人願意相幫是最好的,若是冷眼旁觀,她也得尋摸別的法子才是。
沈昭臨忽然問道。
“那香囊繡得不錯,怎麼突然想起送我這個?”
宋長樂心神迅速回籠,放下筷子,臉頰微紅。
“妾身見侯爺近日公務繁忙,便在香囊裡添了些安神的藥材,或可稍解疲乏。”
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緣。
“竹報平安雖是民間舊俗,卻最是清雅。竹空心有節,歷霜不凋,遇風不折。妾身私心想著,若侯爺能似這新竹,日日平安,歲歲安康,便是極好的。”
沈昭臨眸光微動,指尖無意識地在竹葉紋路上流連。
他常年收到的都是鴛鴦戲水、並蒂蓮花。
這般樸素含蓄的祝福倒是頭一回。
“竹報平安...”他低聲重複,冷峻的眉眼不自覺地柔和下來,“你倒是第一個送我這個寓意的。”
宋長樂抿了抿唇,溫聲道。
“妾身手藝淺薄不敢與旁人相比。只是觀音誕辰當日施粥流民後,頗有感觸。”
沈昭臨忽然覺得袖中的香囊隱隱發燙。
年年入冬後,本朝邊境總要起些戰事,他作為武將,少不得要掛帥出征。
這些年在沙場拼殺,收到的吉祥話不知凡幾,卻從未有人將他的平安看得這樣重。
那些錦繡祝詞都是給定遠侯的體面,唯有這一針一線繡的竹葉,是單單給沈昭臨的。
“有心了。”
用完晚膳,沈昭臨卻沒有要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