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茨騎士!您別亂動,您的傷很重,這裡很安全!”
瑪爾塔有些手足無措地扶住莫里茨,指了指頭頂的山洞,語無倫次:
“我去河邊洗澡的時候撿到了您……艾拉在上,當時我還以為……”
“有騎馬的人在追您……我不敢往回跑,就揹著您躲到山裡來了。”
瑪爾塔歷經戰爭的磨難,到底是磨練出了生存的智慧——莫里茨老爺是大好人,那麼追殺他的就是壞人。
莫里茨閉起眼,還有些眩暈的腦袋裡閃回出零星的片段——被弩炮碎片擊中的自己、意識消失前的奮力逃跑以及生死不明的同袍……
莫里茨抿緊了嘴唇,再睜眼時看向瑪爾塔的目光有些猶豫,卻還是咬牙開口道:
“你、你有把握潛回營地麼?”
瑪爾塔發白的手指捏緊了衣襬,沮喪地搖了搖頭,低聲道:
“我也是慌慌張張地跑進山裡的。”
莫里茨勉力勾了勾嘴角,這年代的村婦東西南北都分不清的才是大多數,自己確實有些難為人了。
沉默了片刻,莫里茨藉著瑪爾塔發力、伸長了脖子去看自己的傷勢——腹部和右腿上遍佈簡陋的包紮,想來是瑪爾塔做的。
莫里茨嘗試發力,卻發現右腿處毫無知覺,心下立刻涼了半截,卻還是強撐著安慰起了瑪爾塔:
“沒關係,找你和我的人應該已經在行動了,我們都能得救的。”
瑪爾塔對此深信不疑,忙不迭地點頭應下;隨著莫里茨的甦醒,她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輕鬆了許多。
“咕~咕~”
肚子的叫聲有些不合時宜地響起。
先前還在安慰瑪爾塔的莫里茨,蒼白的臉上頓時浮現一抹尷尬。
瑪爾塔倒是抿嘴輕笑,扶著莫里茨靠在石壁上,口中解圍道:
“我摘了些野果,莫里茨騎士您稍等。”
……
趁著瑪爾塔忙活的功夫,莫里茨打量起了自己眼下身處的洞穴。
洞穴內全無人工雕鑿的痕跡,顯然是天然產物。
洞口處草木茂盛,斜口向下,頗為隱蔽。
若不是莫里茨身處其中,斷然不會注意到這個洞穴的存在。
「也不知道瑪爾塔女士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說起來,瑪爾塔女士的運氣倒是一直不錯。」
莫里茨扯了扯唇,心中默默計算著瑪爾塔女士大概能跑多遠……眼角的餘光在瞥過不遠處的灰堆時卻呆愣在場。
“瑪爾塔女士?!”莫里茨的呼喚又急又低,“你之前在這洞裡生過火嗎?!”
瑪爾塔被莫里茨惶急的神態嚇到了,剛洗好的野果灑落一地,磕磕巴巴地回道:
“沒、沒有哇,我就是去沖涼,沒帶火石。”
莫里茨的眉毛皺得更緊了些:
“瑪爾塔女士,我們最好現在就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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佈雷諾小鎮,天色一暗,宵禁隨之而來。
“萊曼!今晚還是你值夜。”
管事鎖上倉庫的大門,打了個大大的酒嗝,又重重拍了拍身後年輕小夥的面頰:
“這可是商會送給每一個新人的‘禮物’,你可得好好感謝。”
感受著臉頰傳來的疼痛,蘇萊曼眼中的殺機一閃而過,卻還是低著頭、恭恭敬敬地將醉醺醺的管事送出院門、扶上了去往妓院的馬車。
……
夜色漸深,幾聲夜梟的啼叫遠遠響起。
臥床假寐的蘇萊曼猛地睜開眼,起身,推開院門……
院子裡已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幾道矮小的人影。
“殿下,”為首一人單膝跪地,“額日木合前來複命。”
蘇萊曼沒有應聲,只是仰頭看向皎皎月光,忽地一聲輕嘆:
“撒木合他們都死了。”
額日木合的語調沒有一絲波動:
“那是他們的榮幸,殿下。”
蘇萊曼無聲地笑了笑,隨即收斂起多餘的情緒,沉聲問道:
“布特雷小鎮的那位‘杜鵑’聯絡上了嗎?”
陰影中,額日木合的身形微動,旋即遞出一卷羊皮紙:
“那個所謂‘復興會’在等待機會拿下小鎮的控制權。”
“介時,‘杜鵑’會開啟城門、協助部落的勇士們過關。”
蘇萊曼接過羊皮紙,卻沒有急於開啟,反倒是饒有興致地在地上畫了一條橫線,緊接著吩咐道:
“接下來,你們想辦法鼓動那些急於求生的斯瓦迪亞‘綿羊’往東邊去,儘可能地影響從佈雷諾小鎮到群山防線的運輸線。”
“是!”
額日木合當即應下,儘管他知道此行的危險性——那些餓極了的“綿羊”和正在蔓延的瘟疫。
蘇萊曼隨即在橫線的右邊又劃下一條豎線:
“去通知我的那位好哥哥,儘可能拖、拖到我們先打通布特雷方向的通道。”
“到時候他想怎麼打怎麼打。”
“還有,他安插在格列佛身邊的棋子不能用了,我會替他擦屁股的,不要太感謝我。”
話音未落,院子裡,立刻就有一道身影離去。
“那條小路可驗過了?”
蘇萊曼又在左手邊劃下一道豎線,挑眉追問道。
額日木合又遞上一張地圖:
“草原的好兒郎一日即可插至佈雷諾小鎮後方。”
“那就好,”蘇萊曼拍了拍手掌,回首望向去往東普羅路斯方向的驛道,雙目中有寒芒閃過,“你可一定要來啊,李維·謝爾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