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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更遠處、港口的其它棧道上,相似的劇情正在重複上演。
整個軍港就是一座為戰爭服務的、豐腴而傲慢的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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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九日,從瓦蘭城鍊金工坊出發的船隊攜帶著一批特殊貨物(手榴彈)抵達了東普羅路斯。
次日,整編後的北境聯軍拔營、奔赴羊角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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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角河谷,羊角村。
昔日教堂的最後那半截磚牆也已經被推倒在地。
雨水沖刷出的淺坑裡,積著赭紅色的血水。
昨夜剛嚥氣的屍體,天亮前就會被拆得精光——衣服能禦寒,肉能果腹,骨頭能當柴。
八千多個被戰爭碾碎了人性的斯瓦迪亞難民,在這片原本不過一、二百人的小村莊裡蠕動。
原本的村民早早撤離了這片地獄。
還算完整的、遮風避雨的屋頭是他們對同胞僅存的、力所能及的善念。
但在這半個月來一次次暴雨與取暖的兩難折磨中,這最後的避難所也終於是化作了一堆灰燼。
河谷邊緣插滿了維基亞人設定的尖樁,上面釘著試圖向佈雷諾小鎮逃難的斯瓦迪亞人。
趁著雨過天晴,莫里茨帶著騎術最好的幾名同伴、騎乘著狀態最好的龍馬,悄悄地越過隔離帶,試圖向河谷裡那道“焦黑的傷疤”靠攏些許。
暴雨過後,難民衝擊尖樁的次數越發頻繁,屍體面上的那些詭異的、黑褐色的血塊,更是嚇退了維基亞守軍繼續插尖樁的企圖。
如此徵兆,更是讓莫里茨心中升起濃重的不安。
馬蹄捲起的煙塵到底帶來了新鮮的肉食的“腥香味”,也激起了飢餓的人類最基礎的生存獸性。
一雙雙渾濁的、泛著黃光的眼珠子隔著老遠就鎖定了莫里茨一行。
在此起彼伏的、近乎窒息的咳嗽聲中,平原上的“傷疤”開始緩緩移動、向著莫里茨一行的方位。
莫里茨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甚至於胯下的龍馬都不安地放緩了速度。
彷彿前方是有什麼比戰場廝殺更恐怖無數倍的存在。
“往西邊拉!”
莫里茨見狀也不敢猶豫,大吼一聲,帶著同伴往西邊迂迴。
同時不忘解下隨身的糧袋、吸引這群已經被飢餓完全控制的人類的注意力——如果他們還能被稱作是“人”的話。
東邊是去往群山防線的通道——這群難民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維基亞人的北部防線。
莫里茨猜測、等援軍到位,格列佛男爵大概是要率兵清剿這些無路可逃的難民了。
而他所能做的,或許只有蒐集情報、到時候讓這群難民解脫得更痛快一些。
只是,逐漸往西去的莫里茨看不見的是、隔著以羊角村為中心的那八千多難民、在更遙遠的東方,又有更多的人潮從山林中鑽出。
他們當中有少數選擇了向人煙更稀少的方向而去,但更多的人,還是依著僅存的生存本能、朝難民扎堆的羊角村靠攏而來。
……
在草草確認了沿河一帶的安全狀況後,莫里茨也不敢多待,調頭就往回跑。
卻在隔離帶的某座哨塔處被人攔了下來。
“止步!”
剛剛走馬上任的新哨長親自掌控著弩炮的方向舵,冰冷的弩矢對準了莫里茨一行:
“我懷疑你們攜帶了瘟疫!”
哨塔裡的老兵就要上前解釋“這幫人是慣例”,卻被哨長帶來的親兵一拳砸在了面門上,當場疼得說不出話來。
面對其情其景,莫里茨眯起眼、識趣地抬起雙手、順帶拎起了一個鼓囊囊的錢袋:
“敢問大人尊姓大名?”
“你們不需要知道,”哨長狠毒的視線掃過莫里茨幾人,在瞧見他們胯下的龍馬時又貪婪地舔了舔嘴唇,“總之,下馬!接受檢查!”
“散!”
話音未落,莫里茨已然是一聲咆哮,領著同伴四散而逃。
那哨長騎虎難下,索性把心一橫,重重地錘下了弩炮的扳機。
“砰!”
離弦之箭,再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