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大興善寺。
李承乾攜帶著禮物前來拜訪玄奘大師。
兩個人再次見面,十分親切。
不知為什麼,李承乾每次見到玄奘大師,心裡都覺得溫暖和踏實。
“大師,有段時間沒來拜訪你了,今天前來上香,祈求大唐平安,順便來看看大師。”
玄奘雙掌合十:“殿下,你能來看望貧僧,貧僧已經非常高興了,又何必帶這些禮物呢?”
李承乾笑道:“些許禮物不成敬意,只是孤的一點心意罷了,請大師笑納。”
“如此說來,貧僧代表全寺的弟子們向殿下表示感謝!”玄奘大師見推辭不過,讓圓測把禮物都收下了。
兩個人進了東禪房,分賓主落座。
玄奘首先說道:“聽說殿下此次出行西域,做了很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李承乾把手一揮,道:“那都算不得什麼。”
“聽說你們穿越了沙漠,遭遇了龍捲風,又遇到了雪崩,你還在雅魯藏布江擊殺了一頭恆河鯊。”
“是的,這些大師都聽說了?”
“阿彌陀佛,殿下,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貧僧正打算西行取經,由此看來,西行道路險阻,環境惡劣,情況複雜,比平時想象中還要難走呀。”
李承乾點了點頭:“是的,的確如此啊,如果大師要西行的話,一定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多帶一些人手過去。
那裡的天氣說冷就冷,說熱就熱,變化無常。
誰能想到,都三月的天氣了,竟然天降大雪,那雪下得也太大了,簡直就是百年不遇!
估計比當年隋煬帝巡遊張掖時,在大斗拔谷遇到的那一場六月飛雪還要大!”
“殿下武藝出眾,膽略過人,反應靈敏,才能化險為夷啊。
若換作貧僧,恐怕就要成那恆河鯊的腹中之物了。”
李承乾一聽,哈哈一笑:“大師,孤也是在情急之下,與那恆河鯊奮力一搏的。
因為當時我們乘坐的竹筏翻了,蘇婉落了水,將要沉入江底,所以,孤潛入雅魯藏布江的水底去救蘇婉,沒想到遇到了那頭恆河鯊。
孤也是迫不得已與它搏殺,僥倖將它斬殺的。”
“阿彌陀佛,殿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李承乾又向玄奘講述了那次西行途中所遇到的一些事情,然後,話鋒一轉:“大師,孤今天是來聆聽你的教誨的。”
玄奘謙虛地說道:“殿下有什麼問題可以拿出來,咱們交流一下。”
“孤聽說孔子治學非常嚴謹,在招收弟子的時候要求很高。”
“是啊,孔子是一代聖人。他的弟子眾多,而且有很多人都大有作為,像子貢、子路和顏回等,都很出色。”
“大師,想請問一下,孔子招收弟子的標準是什麼呢?
是不是隨意的一個人都可以做他的弟子呢?”
“那也不是這樣的,孔子招收門徒,要求德才兼備,然後,對他們因材施教。”
李承乾卻說:“孤聽說子路當初只是一個街頭上的混混,喜歡打架鬧事兒,他遇到孔子的時候也很不禮貌,後來,他被孔子訓斥了一番,終於悔悟,死心塌地地跟隨孔子,奉他為老師。”
“是的。子路是孔子弟子之中一個特別的存在。
在他早年的時候,可以說是不學無術。
沒事的時候喜歡在街上閒逛,就你那狗遇到他,都要躲著他,以至於橫著走,遇到孔子,都不給孔子讓路。
他空有一身蠻力,射箭的時候,只知道用竹子做箭矢。
孔子教育他,你這樣射箭怎麼能射得遠呢?
子路不服,反問孔子,你說怎樣才能射得遠?
於是,孔子給他的箭裝了箭鏃,又加了羽毛,那箭才能射得更遠,更精準,穿透力也更強。
子路拜服。
孔子趁機規勸他好好讀書,子路覺得孔子說得有理,於是,拜孔子為老師,虛心地向孔子求教。”
李承乾聽到這裡笑了:“如此說來,子路也算是一個很有悟性的人了。”
“是啊,人不怕你當初無禮,只要你靜下心來好好學習,都會有所成就的。”
李承乾微微頷首,問道:“那麼,敢問大師招收門徒的標準又是什麼呢?”
“這——,”玄奘一聽,心想李承乾話中有話啊,“貧僧確實也招收了幾個徒弟,像普光、圓測、窺基和辯機都是貧僧的徒弟。
佛頂珠,力大無窮,性情率真;
圓測做事沉穩,很少有什麼差錯;
窺基老成持重,不慕他人錢財;
辯機文采出眾,悟性也高,貧僧的很多經文都是貧僧口述,由他來撰寫的。”
“如此說來,辯機是一個才貌雙全的人了。”
“他的相貌確實不錯,但是,若說才貌雙全,還是有差距的。”
“大師,可否把他喚來,孤想當面和他聊一聊。”玄奘心裡也很納悶,不知道李承乾為什麼對辯機十分感興趣,也不便深問,只好說:“可以!”
於是,玄奘讓圓測去把辯機喊了過來。
時間不長,辯機來了。
他先是向玄奘大師行禮,轉身見李承乾在坐,心中一凜。
他忐忑不安地來到了李承乾的面前,雙掌合十:“殿下,小僧這廂有禮了。”
李承乾把辯機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是相貌堂堂,玉樹臨風。
雖然辯機剃著光頭,但是,也能看得出他長得眉清目秀。
李承乾以禮相還:“剛才孤和玄奘大師在聊天的時候,玄奘大師對你稱讚有加,所以,孤把你請過來,想和你聊一聊,並沒有別的意思,你不用緊張。”
辯機聽李承乾這麼一說,心裡的石頭落了地,態度十分恭敬:“弟子自從跟隨玄奘大師以後,一直聆聽他的教誨,虛心向他求教,受益匪淺,至於什麼才華出眾,小僧是萬萬不敢當的。”
“原來如此,那你每天在大興善寺都做些什麼工作呢?”
“小僧主要負責接待前來上山燒香的施主,另外,每天要在佛堂裡誦讀經文,師父有時也會口述經文,讓小僧為他撰寫。”
“如此說來,你深受玄奘大師的器重啊,好好努力,堅持下去的話,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呀。”
“小僧不敢奢望什麼前途,只願終身能夠陪伴佛祖和師父。
小僧心裡想著,如果有一天,能像師父那樣,向眾位弟子講誦經文,普度芸芸眾生,那麼,小僧也就不枉此生了。”
李承乾察言觀色,發現辯機眼神躲閃,說話時,變毛變色。
人們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當一個人的眼神飄忽不定時,往往說明他內心奸詐,心中有鬼。
李承乾笑道:“你的志向可不小啊,如果你一心向佛,虛心地向玄奘大師求教的話,將來你一定能夠實現你的願望。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你慾念雜多,淨幹一些出格的事來,將來會是什麼樣的下場,那可就不一定了。
記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希望你謹言慎行,不要辜負玄奘大師對你的期望啊。”
在這裡,李承乾點了他一下,讓他有所收斂。
辯機心裡戰戰兢兢,因為他也弄不清楚他與高陽公主之間的事,李承乾是否知道,萬一這個事情敗露了,自己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辯機的額頭上也冒了汗,他穩了穩心神:“殿下說得極是!小僧一定謹記殿下之言,努力成為一名得道高僧。”
“你說得很好,希望你心口如一。”
“那是自然。”
隨即,辯機再次向玄奘施禮,退出了禪堂。
等他到了門外之時,用手一摸,發現自己內衫盡溼,不知為什麼,他覺得李承乾眼神太過犀利,好像看穿了自己內心似的,讓他驚懼不已。
他心想都說太子英明神武,果然不假啊。
當然,他也聽說了李承乾此次西行途中遇到的那些事,不過,對於李承乾擊殺一頭恆河鯊之事,他一直都不相信。
後來,李承乾辭別了玄奘大師,踏上了返回東宮的路途。
李承乾心想高陽公主和辯機之間到底有沒有那回事呢?
如果有的話,這將是一樁驚天的醜聞吶,這事兒如果被父皇知道了,父皇非氣死不可!
雖然高陽公主並非母后所生,但是,父皇對她也十分寵愛,庶出和嫡出並沒有什麼區別。
然而,就是因為父皇對她過於溺愛,使得高陽公主變得驕橫跋扈,蠻不講理。
在他眾多的妹妹之中,若論起點,都沒有高陽公主高呀,因為她既是父皇的女兒,又是房玄齡的兒媳婦,身份尊貴,又不缺錢。
可是,她怎麼能要求房遺直把爵位讓給房遺愛呢?
很明顯,這是一個很不合理的要求,當然了,父皇也沒有答應這件事,因為如果父皇答應了,那麼,朝中的秩序豈不是亂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以後朝中大臣的爵位都不用傳給嫡長子了,想傳給誰就傳給誰了。
禮是天下最重要的,因為只有人人講禮,才會長幼有序,尊卑分明,官員也好,百姓也罷,才會各司其職,各安天命;
如果人人都不講禮,任由自己的慾望膨脹的話,那麼,天下還有安寧之日嗎?
李承乾又想到了歷史上關於和尚和宮廷女人之間的那些事情,想想都後怕,因為高陽公主不是一般人,她身份尊貴,有權有勢,如果真有那麼一回事,將來事情敗露了,還不知道會掀起什麼樣的風浪呢,那可能會給大唐帶來一場劫難啊。
然而,令李承乾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回到東宮,高陽公主便來找他了。
高陽公主的臉色不太好看,問道:“皇兄,你這是從哪回來的?”
“呃——,”李承乾頓了頓,“孤在宮中煩悶,所以,出去溜達了一圈,你來見孤,有什麼事嗎?”
李承乾並沒有說實話。
“我向你反映兩件事。”
“什麼事?你說吧。”
“第一件事是,既然父皇把我許配給了房遺愛,但是。房遺愛將來卻不能繼承爵位,等到房玄齡死後,將會把他的爵位傳給房遺直。”
“這是朝廷的制度,理應如此啊!”
“那怎麼能行呢?我是公主,如果房遺愛沒有爵位的話,他和我怎麼能相配呢?”
李承乾一聽,心想你這丫頭真是霸道:“這件事,父皇不是已經做出批示了嗎?”
“是啊,房遺直主動提出要把爵位讓給房遺愛,可是,父皇不同意,你說這事兒怎麼辦呢?”
李承乾只好在一旁規勸:“高陽啊,既然你已經是公主,房遺愛就是駙馬了,你們的身份和地位已經非常顯貴了,你又何必非要房遺愛繼承他父親的爵位不可呢?”
高陽公主聽到這裡,仍舊不死心:“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繼承爵位的人和沒有繼承爵位的人,將來區別是很大的。
他們的前途可能會有天壤之別,他們的俸祿也不一樣呀。”
“這事,既然父皇已經做出了決定,是沒法更改的了,你就不要再想了,你就是找孤也沒用。”
高陽公主一聽,把嘴巴撅起老高:“還有一件事,此次,越王能夠順利地突圍,房遺愛也是有功勞的,他組織了數百名的家丁前去助陣,可是,父皇獎賞了侯君集和李大亮,卻沒有獎賞房遺愛,你說這公平嗎?”
聞言,李承乾心想侯君集和李大亮帶去了一萬騎兵,兵不血刃,便把李泰給救了回來,人家自然是有功的,可是,房遺愛帶去的那些人不過是啦啦隊,那能算是軍隊嗎?
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也許,房遺愛他們那些人,根本就沒有到達現場,半道上就撤了回來,這讓父皇如何嘉獎他們呢。
李承乾心裡這麼想,嘴上不能這麼說:“高陽,朝廷有朝廷的制度,都是按照軍功來的,該享受的,朝廷肯定不會少給的;
不該享受的,你就是去爭,也沒用。
再說了,房玄齡家那麼富足,他還在乎這一點賞賜嗎?
你的俸祿也不少啊,這些就不要計較了。”
“皇兄,你是啥意思啊?
合著我和你說了半天,等於沒說。”
李承乾一笑,親自給高陽公主倒了一杯綠茶,遞到了她的手裡:“你就別生氣了,那些都是次要的嘛,什麼爵位,什麼獎賞啊,你還在乎那些?
只要你以後和房遺愛相親相愛,比什麼都強。
這樣吧,你們什麼時候成親,到時候,孤給你們準備一份大禮,你看怎麼樣?”
高陽公主一聽這話,笑了:“皇兄,你這麼說還差不多,應該快了,就在最近吧。”
“等你嫁到了房家以後,一定要孝敬房玄齡和盧氏。”
“這我知道,難道在你的心目中,小妹就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嗎?”
“不不不,孤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在孤的心目中,你是一個非常能幹,非常懂事的人。
另外,你對房遺愛的兄弟也要客氣一點兒。
怎麼說,你也是公主,你能和那些人計較嗎?
那豈不是失了你皇家的身份?
兄弟之間要和睦相處,你不能給他們製造矛盾呀。”
高陽公主淺嘗了一口綠茶,果然入喉甜潤:“我知道了,你說我說得挺像那麼回事兒,可是,你自己呢,你和青雀到底是咋回事兒啊?”
“高陽,你放心,我和青雀之間不會有矛盾的,你不要聽外人亂說。”
“那就好,你和他都是我的兄長,我自然希望你們相親相愛,兄友弟恭。
可能我這個做妹妹的說話也沒什麼分量,當然,我知道你心胸大度,處處讓著青雀。
青雀可能還是由於年齡小吧,等他再大一點,可能會更懂事一些。
到那時,他就會把親情看得更重一點。
其實,我覺得你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你是長兄,做太子;
他是弟弟,做越王,管著二十三個州,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我真是想不明白呀。
你們倆非要爭得頭破血流,魚死網破嗎?
這又是何必呢?
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在任何情況下,不要傷害青雀,好嗎?”
李承乾雙手扶住高陽公主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你放心好了,姑向你保證,只許他不仁,不許孤不義,孤是不會對他下手的。”
“皇兄,你的胸懷真是寬廣啊,回頭我再找青雀說一說,讓他從今以後與你和平相處。”
“那是最好不過了。”
李承乾在廳堂裡來回走動,低頭沉思著,似乎欲言又止。
高陽公主看著他,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李承乾停下了腳步,嘆息了一聲,問道:“你和辯機是怎麼認識的呢?”
高陽公主一聽,心中一驚,心想壞了,難道太子已經知道她和辯機之間的事了嗎?
高陽公主的雙肩抖動了一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哦,我有時會到大興山寺去上香,恰巧辯機是負責接待那些來燒香的人的,而且,他經文講得非常好,我喜歡聽他誦經,所以,就認識了。
上一次,不是你帶著我一起到大興山寺去的嗎?
就見過那一面。”
“你的意思是說,到目前為止,你們倆再沒有見過面?”
“是的,皇兄。”高陽公主顯得不太自然。
她的雙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衣襟,不停地搓揉著。
李承乾語重心長地說:“高陽,你是個公主,一個姑娘家和那些和尚之間要保持距離,知道嗎?”
“我知道了。”
“孤相信你們之間不會有什麼,但是,你要知道人言可畏啊。
咱們要避免一些流言蜚語,馬上你就要嫁人了,那些和尚能不來往的,就不要來往了。”
作為兄長,李承乾只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沒法再往下說了。
高陽公主心裡也是七上八下,因為她也不清楚李承乾到底對這事兒知道多少。
“皇兄,你說得對,以後,我就不去大興善寺燒香了,跟著房遺愛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李承乾聽了,微微頷首:“高陽,你這樣想,就對了。
父皇乃正人君子,母后也是一代賢后呀。
咱們家絕對不能出現那些傷風敗俗的事情,否則的話,豈不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孤也知道父皇對你十分寵愛。
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切不可恃寵而驕,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到那時,萬一讓父皇知道了,愚兄就是想幫你,恐怕幫不了呀。”
“你說得對,你放心,小妹是一個很本分的人,並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也懂得名節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很重要,一定會從一而終的。”
“那就好,你這麼說,孤就放心了。”
晚上。
李承乾正在批閱奏章,蘇婉從殿門外走了進來。
李承乾見她春光滿面,得意揚揚,就問:“你今天遇到什麼開心的事了,把你樂成這個樣子?”
蘇婉走到他的面前,雙手扶在文案上,低頭看著李承乾:“殿下,你知道我這次幫你掙了多少錢嗎?”
“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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