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巖站在青石臺階上，看著李明月正在仔細檢查行裝。她今天穿了一身素色騎裝，腰間束著皮質蹀躞帶，動作利落地將裝有崔氏通敵證據的鎏金匣用三層油布包裹嚴實，塞進特製的馬鞍暗格裡。
“程寧就交給我了。“李明月繫緊護腕的皮繩，轉頭對程巖說道，聲音在晨霧中顯得格外清晰，“王方熟悉鹽場事務，就留在你身邊幫忙。“
程寧抱著個小包袱站在一旁，眼眶通紅，手指緊緊攥著包袱皮，指節都泛白了。“哥，我不想走...“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想留在你身邊。“
程巖皺眉，伸手揉了揉妹妹的發頂：“別任性。跟著公主回長安最安全。“
“可是...“程寧的眼淚終於掉下來，在晨光中閃著細碎的光，“你一個人在這裡...“
“聽話。“程巖的聲音放柔了些，但語氣依然堅定，“等這邊事務處理完，我立刻回長安找你。“他轉向李明月，“走潼關那條路，沿途驛站我都安排好了。“
李明月點點頭，目光在兄妹二人之間轉了一圈。她走到程寧身邊，輕輕搭上小姑娘的肩膀：“你哥哥是為你好。鹽場這邊...“她頓了頓，看了眼程巖，“不太平。“
程寧咬著嘴唇，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但終於點了點頭。她突然撲程序巖懷裡，把臉埋在他胸前悶聲說：“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程巖輕輕拍著妹妹的後背，目光越過她的發頂與李明月相接。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他們都清楚，崔氏雖然倒了，但事情還沒有結束。
“照顧好自己。“程巖最後對李明月說，聲音很輕，卻重若千鈞。
李明月翻身上馬，伸手將程寧拉上另一匹馬：“放心。“她簡短地回答，但程巖從她眼中讀出了未盡之言——她會保護好程寧。
晨霧漸漸散去，兩騎身影漸行漸遠。程巖站在驛亭外，直到再也看不見她們的背影，才轉身對王方說：“走吧，我們還有活要幹。“
王方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大人...“
程巖擺擺手，大步走向鹽場的方向。晨光中，他的背影顯得格外挺拔而孤獨。
長安，暮色四合時，長安城飄起了綿綿秋雨。李明月勒馬停在朱雀門外，雨水順著馬車邊緣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程寧蜷縮在馬車裡，懷裡緊緊抱著那個裝著證據的包袱，手指都凍得發白了。
“下馬。“李明月輕聲吩咐，自己先利落地翻身落地。她的靴子踩在水窪裡，濺起一片水光。
程寧笨拙地爬下馬背，差點滑倒，被李明月一把扶住。“殿、殿下...“她結結巴巴地說，眼睛裡還帶著趕路的疲憊。
李明月沒有回答，只是抬手替程寧攏了攏溼漉漉的頭髮。雨幕中，朱雀門高大的輪廓顯得模糊而威嚴，門樓上火把的光在雨中暈染開來，像是浮在水中的油彩。
“來者何人？“守門將領的聲音穿透雨幕。
李明月摘下斗笠，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永嘉公主李明月，奉詔回京。“
火把的光照在她臉上，守將立刻單膝跪地：“末將參見公主！陛下已在紫宸殿等候多時。“他目光移到程寧身上，遲疑道：“這位是...“
“程巖將軍的妹妹。“李明月淡淡道，“本宮帶她進宮面聖。“
穿過宮門時，程寧緊緊跟在李明月身後，眼睛瞪得大大的。雨水從飛簷上傾瀉而下，形成一道道水簾。宮牆上的守衛比平日多了許多，鐵甲在雨中泛著冷光。
“殿下...“程寧小聲喚道，聲音發顫，“我、我害怕...“
李明月腳步不停，只是伸手握住了程寧冰冷的手指。“記住，“她的聲音很低，卻異常清晰，“待會兒無論見到誰，都別亂說話。跟緊我。“
程寧用力點頭，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包袱。包袱裡的鎏金匣子硌得她手心生疼，但她不敢鬆手——哥哥說過，這裡面的東西關係重大。
轉過一道迴廊，紫宸殿的燈火已經隱約可見。殿前侍衛見到她們，立刻躬身行禮：“公主，陛下正在等您。“
李明月深吸一口氣，雨水的氣息混合著宮中薰香的味道鑽入鼻腔。她輕輕捏了捏程寧的手：“準備好了嗎？“
程寧嚥了咽口水，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邁入殿中，身後雨聲漸遠，只餘殿內燭火搖曳。
殿內的燭火在雨夜中顯得格外溫暖。李世民放下手中的硃筆，鎏金燭臺上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動。他抬眼望向殿門處，雨水從李明月的斗篷上滴落，在青石地磚上洇開一片深色痕跡。
“皇兄。“李明月行了一禮，聲音裡帶著長途跋涉後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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