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風雲驟變
待突厥使團離開後，殿中頓時議論紛紛。程咬金拍著程巖的肩膀哈哈大笑：“好小子！幹得漂亮！“房玄齡則憂心忡忡：“此舉雖壯我國威，但恐怕會激怒突厥啊。“
程巖環視一週，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他注意到長孫無忌若有所思的目光，以及王珪眼中一閃而過的怨毒。
“程愛卿留下。“李世民的聲音從龍椅上傳來，“其他人，退朝。“
待群臣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李世民從龍椅上緩步走下。程巖注意到天子的靴底踏在金磚上，竟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愛卿可知朕為何單獨留你？“李世民的聲音忽然變得溫和，與方才朝堂上的威嚴判若兩人。
程巖垂首而立：“臣愚鈍，請陛下明示。“
一隻修長的手突然抬起他的下巴。程巖猝不及防地對上李世民深邃的眼眸，那裡面彷彿有星河在流轉。
“朕要聽實話。“李世民鬆開手，轉身走向偏殿，“跟朕來。“
偏殿內，一爐沉香靜靜燃燒。李世民示意程巖坐下，親手為他斟了一杯茶。茶湯澄澈，映出程巖略顯蒼白的臉。
“突厥此次來勢洶洶，絕非偶然。“李世民指尖輕叩案几，“他們怎會突然對鹽鐵如此執著？又為何指名要永嘉公主？“
程巖端起茶盞，茶香氤氳中，他看見李世民眼中閃過一絲銳利。這不像是在詢問，倒像是在試探。
“臣以為...“程巖斟酌著詞句，“突厥背後恐有人指點。“
“哦？“李世民眉梢微挑，“說來聽聽。“
程巖從袖中取出一卷賬冊：“這是鹽場近三個月的交易記錄。臣發現，自入冬以來，邊境貿易量驟增，其中...“他翻開一頁，指著上面的數字，“鐵器與鹽的交易量遠超往年同期。“
李世民的目光陡然變得鋒利如刀。他接過賬冊，指尖在那幾行數字上緩緩劃過。
“王珪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現，確實反常。“天子聲音漸冷，“但朕更在意的是...“他突然抬眸，“愛卿以為，突厥此番舉動，背後可有朝中大臣的影子？“
程岩心頭一跳。殿內靜得能聽見沉香燃燒的細響。
“臣不敢妄言。“他喉結滾動，“但突厥使團來得突然，又對大唐鹽鐵工藝瞭如指掌，確實蹊蹺。“
“是嗎？“李世民輕輕放下茶盞，瓷器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朕也覺得太過巧合。“
一陣穿堂風突然掠過，吹得燭火劇烈搖晃。在明滅的光影中，程巖看見李世民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捉摸的神情。
“朕不管你有什麼想法。“天子忽然傾身向前，龍涎香的氣息撲面而來，“三日後，朕要看到能讓突厥退兵的東西。“他壓低聲音，“你與明月研製的那些...新奇物件，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程巖瞳孔驟縮。李世民竟然知道他與李明月的秘密研究？
“陛下明鑑。“程巖強自鎮定，“臣定當竭盡全力。“
“很好。“李世民直起身，又恢復了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退下吧。記住，今日之言，出朕之口，入你之耳。“
走出太極殿時，程巖的後背已經溼透。夜風拂過，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在微微發抖。抬頭望去，滿天星斗之下，長安城的輪廓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脆弱。
三更的梆子聲剛過，長安城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程巖裹緊玄色斗篷，沿著坊牆的陰影疾步而行。冬夜的寒風如刀割面，撥出的白氣在月光下轉瞬即逝。他刻意繞了幾條小巷，確認無人跟蹤後，才來到程咬金的府邸。
程府大門緊閉，簷下的燈籠卻亮著，在風中輕輕搖曳。程巖沒有叩門，而是轉到西側偏門，三長兩短地叩了五下。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老管家佈滿皺紋的臉探了出來。
“程大人，老爺在後院書房等您。“
穿過幾重院落，程巖注意到府中戒備森嚴。暗處不時閃過甲冑的反光，顯然程咬金早已做了安排。書房窗紙上透出昏黃的燈光，映出一個來回踱步的魁梧身影。
“小子，來得正好！“
程咬金一把將程巖拉進書房，厚重的橡木門在身後無聲閉合。書房內炭火燒得正旺，牆上懸掛的橫刀在火光映照下泛著冷光。程巖注意到案几上攤開的長安城防圖，幾個關鍵位置都用硃砂做了標記，鴻臚寺的位置更是被重重圈起。
“老將軍也察覺到了？“程巖低聲問道，手指輕點圖上突厥使團駐紮的位置。他的指尖沾了些硃砂，在燭光下如血般刺目。
程咬金哼了一聲，虯髯抖動，從鎏金酒壺中倒出兩杯烈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盪漾，映著兩人凝重的面容。“那群狼崽子來得蹊蹺。“他將其中一杯推給程巖，“更蹊蹺的是...“老將軍突然壓低聲音，“他們怎麼知道永嘉公主的閨名？連封號都說得一字不差。“
程巖瞳孔微縮。酒液在他手中微微晃動，倒映出他驟然緊繃的面容。是啊，李明月作為穿越者，本不該在史書上有詳細記載。突厥人怎會指名道姓要和親？除非...
“老將軍可還記得...“程巖將酒杯輕輕放下，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淹沒在炭火燃燒的噼啪聲中，“隱太子舊部？“
程咬金手中的青銅酒樽“啪“地砸在案几上，酒液四濺。他眼中寒光乍現，左手已按在了腰間刀柄上：“你是說...建成餘黨？“
屋外突然刮過一陣狂風，吹得窗欞咯咯作響。兩人不約而同地噤聲，直到風聲漸息。程巖從懷中取出一份泛黃的名錄，羊皮紙的邊緣已經卷曲：“這是當年玄武門之變後，隱太子府上失蹤的門客名單。“他的指尖在一個名字上停頓，“裴龍，原東宮典膳丞，精通突厥語。“
程咬金粗糲的手指劃過那個名字，在紙上留下一道汗漬：“這廝不是早就...“
“屍首未見。“程巖搖頭，從袖中又取出一張紙條，“這是我在鹽場截獲的密信，用的是東宮舊時的暗記。“紙條上的墨跡已經有些暈染，但字跡依然清晰可辨。
程咬金湊近細看，突然倒吸一口涼氣，虯髯都跟著顫動起來：“這字跡...是魏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