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且慢！“程巖突然箭步上前，在王珪即將碰到茶杯的瞬間將其打翻。茶水潑灑在青石地面上，立刻泛起細密的泡沫，散發出刺鼻的苦杏仁味。
“您可知這半年來與您密會的'太子'，實則是建成餘孽七郎假扮？“程巖緊盯著王珪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
老宰相的手猛地一抖，《論語》“啪“地掉在地上。書頁散開，露出裡面夾著的一張紙條——上面用硃砂寫著“子時三刻，玄武門“六個字。王珪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得彎下腰去，紫袍後領滑落，露出脖頸上一個新鮮的針眼，周圍已經泛起詭異的青紫色。
“他們給您下了蠱。“程巖從貼身的暗袋取出一個青瓷小瓶，瓶身上貼著“清心“二字，“這是永嘉公主特製的解藥。“
王珪抬起渾濁的雙眼，目光在程巖和藥瓶之間遊移。老宰相的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卻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黑血噴在了紫袍前襟上。程巖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的下頜，將藥丸塞入口中。
堂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明月清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找到了！“她手中捧著一個鎏金香爐，爐底殘留的暗紅色香料還在冒著縷縷青煙，“這是南詔的'迷心香'，摻了曼陀羅花粉和...“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王珪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整個人從太師椅上滾落下來，蜷縮在地上劇烈抽搐。老宰相的紫袍被冷汗浸透，指節因痛苦而扭曲變形，在青石地面上抓出幾道血痕。
“按住他！“李明月快步上前，從袖中抽出一根銀針，精準地刺入王珪後頸的針眼。隨著銀針緩緩轉動，一條寸許長的紅蟲從傷口處探出頭來，被她用鑷子閃電般夾出。
那紅蟲在銀盤中扭動掙扎，發出細微的“吱吱“聲。程巖一刀刺下，蟲體爆裂，濺出一灘腥臭的黑血。王珪的抽搐漸漸停止，渾濁的雙眼終於恢復了一絲清明。
“老臣...老臣...“老宰相氣若游絲，淚水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滾落，“竟幫著逆賊...害了太子...“
程巖扶起王珪，發現老人的紫袍下竟藏著一條白綾——他本打算在今夜自盡。堂外的晨霧漸漸散去，第一縷曙光透過窗欞，照在那灘打翻的毒茶上，泡沫已經消散殆盡。
藥丸服下半刻鐘後，王珪突然劇烈地乾嘔起來。程巖連忙扶住老人佝僂的身軀，只見他喉頭滾動，猛地吐出一灘粘稠的黑水。那黑水落在青石地磚上，竟如同活物般蠕動，在晨光下泛著詭異的油光。
“退後！“李明月一把拉開程巖。只見黑水中一條寸許長的紅蟲突然弓起身子，朝王珪面門彈射而去！
程巖橫刀出鞘，刀光如電。“嗤“的一聲輕響，紅蟲被釘死在地上，卻仍扭曲掙扎，細如髮絲的觸鬚瘋狂擺動。李明月取出一支銀簪，輕輕撥動蟲屍：“南詔'牽心蠱'，中者會無條件聽從施蠱者的每一句話。“
王珪癱坐在太師椅上，紫袍被冷汗浸透。老宰相顫抖的手指撫過脖頸上的針眼，那裡已經滲出黑血：“半年前...太子召老臣夜談...賜了一杯茶...“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自那以後，每每見到太子，就覺得...心神恍惚...“
程巖蹲下身，與老人平視：“相國仔細想想，那'太子'可有什麼異常之處？“
王珪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他...身上總帶著一種特殊的薰香...“老宰相突然瞪大眼睛，“是了！那香氣與當年隱太子府上的一模一樣！老臣年輕時曾在東宮任職，絕不會記錯！“
李明月與程巖交換了一個眼神。她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倒出幾塊焦黑的香料殘渣：“這是在七郎密室找到的迦南香，摻了曼陀羅花粉和屍油。“她將香料靠近燭火，立刻騰起一股甜膩到令人作嘔的煙霧，“聞此煙者，神志昏聵，任人擺佈。“
程巖突然想起什麼，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相國可認得這個？“正是方才從《論語》中掉落的那張寫著“子時三刻，玄武門“的硃砂字條。
王珪一見紙條，頓時面如死灰：“這是...三日前'太子'給老臣的密令...“他的手指劇烈顫抖，“要老臣在今日子時，設法將陛下引至玄武門...“
“原來如此！“程巖恍然大悟，“他們控制相國，為的是在特定時間將陛下引至預設的埋伏地點！“
李明月突然俯身，從王珪的袍袖暗袋中摸出一塊摺疊的絹布。展開一看，竟是一幅詳細的大明宮密道圖，其中一條用硃砂標註的路線直通玄武門。
“相國可知此圖來歷？“
王珪茫然搖頭：“老臣...老臣不記得何時...“話到一半突然頓住，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等等！這圖...這圖上的筆跡...“
老人顫抖的手指撫過圖紙邊緣的一行小字，突然老淚縱橫：“這是...這是先父的筆跡啊！先父武德年間曾任將作少監，參與過大明宮修建...“
程巖與李明月對視一眼，同時倒吸一口涼氣。這意味著，建成餘孽早在多年前就開始佈局，甚至不惜利用自己人的至親！
王珪突然掙扎著要站起來：“老臣...老臣要面聖...要向陛下請罪...“
李明月輕輕按住老人肩膀：“相國且安心。您也是受害者，皇兄不會怪罪。“她轉向程巖，低聲道，“當務之急是找出其他被控制的大臣。“
程巖點頭，目光落在那條被釘死的蠱蟲上：“此蟲既是南詔之物，城中必有擅長蠱術之人...“
又一日，長安縣衙前已是一片肅殺之氣。衙門外停著十餘輛囚車，每輛車前都跪著三五個黑衣人，雙手被牛筋繩反綁，脖頸後露出新鮮的針眼。金吾衛手持長戟，在囚車四周嚴陣以待，鐵甲在晨光下泛著冷冽的寒光。
李泰手持太醫令特製的銀針，正逐個檢查犯人後頸。少年親王今日換了一身靛藍色勁裝，腰間玉帶上掛著那枚御賜金牌。他檢查得極為仔細，銀針在每名犯人後頸的針眼處輕輕一挑，時而帶出細如髮絲的紅線。
“又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