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化工

第60章 程府拜年

程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鐵塔般的懷抱勒得雙腳離地。程處默渾身酒氣混著鐵鏽味,明光鎧的甲片硌得他肋骨生疼,臂膀比程巖大腿還粗。

“好小子!“程處默把他當沙袋似的晃了晃,銅鈴眼直勾勾盯著程巖身後——程寧正從兄長肩膀後探出頭來。

空氣突然凝固。程處默猛地鬆開手,程巖“撲通“跌坐在雪地裡。鐵塔般的漢子竟紅了耳根,手忙腳亂地整理鎧甲:“寧...寧妹也來了?“

程咬金在一旁笑得直拍大腿,震得屋簷冰稜叮噹墜地。老將軍突然瞥見家僕們正往院裡抬珊瑚樹,銅鈴眼頓時瞪得更大:“龜兒子!這禮厚得能娶公主了!“他一把拽過程巖,噴著酒氣低吼:“跟你爹一個德行!當年替我擋箭前,也是先送了三十壇...“話到一半突然哽住,粗糲的拇指抹過眼角。

正午的日頭剛斜過屋簷,程府後院暖閣裡已蒸騰起濃烈的酒氣。程咬金拍開荔枝酒泥封的架勢,活像在劈敵將的頭顱。“啪“的一聲脆響,紅綢四分五裂,琥珀色的酒液濺了程巖滿臉。

“嶺南的玩意兒?“老將軍拎起酒罈對著光瞧,渾濁的酒液裡浮著幾粒幹荔枝肉,“當年跟你爹在洛陽...“他突然哽住,仰頭灌下大口,喉結滾動間漏出的酒漿順著鬍鬚滴落,在錦緞袍面上洇出深色痕跡。

程處默趁機給程巖連斟三大碗。粗陶碗沿還沾著晨練留下的血漬,混著酒水泛起淡紅。“聽說你小子搞出會轉圈的煙花?“他銅錘般的拳頭砸得案几直顫,“喝!不醉不準看哥哥新得的寶刀!“

程寧剛想替兄長擋酒,程咬金突然推來個鎏金鸚鵡杯:“丫頭別學那些閨秀作態!“杯中的蜜釀泛著桂花香,卻分明摻了三成烈酒。老將軍話出口才覺不妥,撓著亂髮改口:“...的姐妹也得豪爽!“他頭頂的幞頭早歪到耳後,露出道橫貫腦門的舊疤。

“第三碗!“程處默突然暴喝。他不知何時褪了鎧甲,中衣領口大敞,露出胸膛上猙獰的箭傷。

暖閣外風雪漸起,程咬金卻嫌炭盆太悶,一腳踹開雕花槅扇。寒風捲著雪粒子灌進來,吹得燭火忽明忽滅。老將軍突然拽過程巖的左手,粗糲的指腹摩挲著他虎口處的薄繭:“練箭了?“醉眼乜斜間竟透出幾分清明,“比你爹強,那老小子三十步外能射歪...“話尾化作聲悶哼,仰頭又灌下半壇。

程寧捧著蜜釀小口啜飲,臉頰已飛起紅霞。她髮間的金蝶歪斜欲墜,杏眼卻亮得驚人:“程伯伯,哥哥在嶺南...“話未說完,程咬金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杯盤叮噹亂跳。

“差點忘了!“老將軍踉蹌著撲向多寶閣,翻出個蒙塵的紫檀匣。匣開時寒光乍現——竟是柄通體烏黑的短匕,鞘上纏著褪色的血帛。“你爹的舊物。“他粗魯地塞程序巖懷裡,“虎牢關那夜插在敵軍偏將眼窩裡的。“

程巖指尖觸到鞘上暗刻的“程“字,喉頭猛地發緊。這分明是父親從不離身的貼身兵刃,刀柄纏繩還沾著熟悉的松香。暖閣突然安靜得可怕,唯聞窗外雪落枝頭的簌簌聲。

“喝!“程處默突然打破沉默。他不知何時摸到了程巖身側,鐵鉗般的手掌按著他後頸,硬灌下整碗烈酒。酒液順著下頜浸溼衣襟,程巖在眩暈中看見對方泛紅的眼角——這個在隴西戰場斷過三根肋骨的漢子,此刻竟在微微發抖。

程咬金突然哼起荒腔走板的軍中小調,沙啞的嗓音混著酒嗝,唱到“不破樓蘭終不還“時突然走音。老將軍胡亂抹了把臉,抓起半壇殘酒澆在炭盆裡。“轟“的爆響中,藍紫色的火苗竄起三尺高,映得滿室人影如鬼魅般搖晃。

程巖在醉眼朦朧中摸向袖籠。那支紫竹筒不知何時滑落在地,被程處默的鐵靴踩出裂痕。隱約可見裡頭露出的火藥配方,紙上還沾著父親當年留下的——已經發黑的血指印。

暮色四合時,程巖已經醉得看不清程府門匾上的鎏金大字。他踉蹌著踩空臺階,整個人撲進馬車廂裡,額頭撞在檀木車壁上發出悶響。程寧慌忙去扶,白狐裘的袖口蹭到他衣襟上大片酒漬,嶺南荔枝酒的甜香混著程府烈酒的辛辣,在密閉的車廂裡發酵成令人眩暈的氣息。

“哥你答應教我制煙花的...“程寧帶著哭腔的埋怨飄進耳中,聲音忽遠忽近。程巖想抬手安撫妹妹,卻發現自己的胳膊沉得像灌了鉛,只抬到半空就重重落下,砸在車廂底板上。

車簾突然被粗魯地掀開,程處默鐵塔般的身影堵在簾外。暮色中他雙眼亮得嚇人,明光鎧的護心鏡反射著最後一縷天光,晃得程巖眯起眼。“開春...獵場...比箭...“壯漢的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每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硬擠出來的。他突然壓低嗓門,酒氣噴在程巖耳畔:“那配方...我爹說...千萬...“

話音戛然而止。程咬金鬆手時,程巖後腦勺重重磕在車壁上。這一撞反倒讓他清醒了幾分,恍惚看見老將軍轉身離去的背影——那從來挺得筆直的脊樑,此刻竟顯出幾分佝僂,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

車輪碾過崇仁坊的青石板,轆轆聲裡突然混程序咬金嘶啞的軍謠。老將軍荒腔走板的調子穿透暮色,唱著“誓掃匈奴不顧身“,某個高音處突然劈了嗓,尾音化作一聲悶咳。程巖掙扎著扒住車窗回望,看見程府門前那盞氣死風燈在風雪中搖晃,燈影里程咬金拄著陌刀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變成視線盡頭一個模糊的黑點。

馬車轉過平康坊的拐角時,程巖終於忍不住吐了。他趴在車窗邊乾嘔,恍惚看見嘔吐物裡混著絲血跡——不知是烈酒灼傷了喉嚨,還是咬破的舌尖滲出的血。程寧嚇得直拍他後背,力道大得像在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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