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程巖的心跳漏了一拍。這個名字,在大唐的歷史上同樣熠熠生輝。一人滅一國,這位傳奇外交官的經歷,簡直比小說還要離奇。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自己的學府裡。
程巖接過那張用羊皮紙繪製的輿圖,仔細端詳。上面不僅有大唐、吐蕃、西域諸國,甚至還模糊地畫出了天竺、波斯的大致輪廓,海洋上還標註著季風的方向。這已經遠遠超出了這個時代的地理認知。
“王先生,你這些知識,從何而來?”程巖壓抑住內心的激動。
王玄策見程巖非但沒有斥責他“異想天開”,反而極有興趣,頓時大為振奮,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學生自幼便對域外風情感興趣,曾隨家中商隊長途跋涉至瓜州、沙州一帶。平日裡最喜流連西市,與那些來自波斯、大食、天竺的胡商交談,用貨物換取他們手中的地理圖志和一些講述域外見聞的書籍。這些年積攢下來,便有了這張圖。學生堅信,在我大唐之外,尚有無數璀璨的文明和廣袤的土地,等待我們去探索和了解。”
他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名為“夢想”的光芒,那是一種對未知世界的好奇和征服欲。這種眼神,程巖只在後世那些偉大的探險家眼中看到過。
“說得好!”程巖重重一拍桌子,“我們不能永遠只做坐井觀天的夏蟲!”
他轉向張工匠和周圍的學生:“王先生的‘地圓說’,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未必沒有道理。格物院的精神,便是‘格物致知’,對任何一種可能,都要去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從今天起,格物院成立一個‘地理科’,就由王玄策先生擔任主講,專門研究天下輿圖、域外風情。學府會全力支援你,你需要什麼,人手、經費、資料,我都會給你找來!”
王玄策激動得渾身顫抖,他這些年醉心於此,被家人視為不務正業,被同窗好友譏笑為痴人說夢。沒想到今日在此,竟遇到了真正的知音!他深深一揖,聲音哽咽:“程先生知遇之恩,玄策沒齒難忘!”
程巖扶住他,看著眼前的王玄策和不遠處的薛仁貴,心中豪情萬丈。一將一相,不,一個未來的絕世將星,一個未來的傳奇外交家,都已入我彀中!大唐的未來,將因這些人而更加璀璨。
然而,驚喜似乎並未就此結束。
數日後,學府內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案子。醫學院的一位老教授,潛心研究多年寫成的一部藥草圖經手稿,在自己的房間裡不翼而飛。那手稿價值連城,是老教授一生的心血,丟失之後,老教授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學府的護衛隊將整個醫學院翻了個底朝天,盤問了所有可能接觸到手稿的人,卻毫無頭緒。房間門窗完好,沒有絲毫撬動的痕跡,看起來像是內部人所為。一時間,醫學院內人心惶惶,學生之間互相猜忌。
程巖和王文正親自來到事發的房間檢視。房間不大,一床一桌一書櫃,陳設簡單,並無異常。王文正檢查了門鎖,確認是從內部正常開啟,而非暴力破壞。
“這就奇怪了,”王文正捻著鬍鬚,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外賊,為何只偷一部手稿,桌上的筆墨紙硯,甚至一些名貴藥材都分文未動?若是內賊,又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一個清脆的童聲從門口傳來:“先生,此案,學生或能解之。”
眾人回頭,只見門口站著一個約莫十歲出頭的少年。他身材瘦小,面容清秀,穿著一身漿洗得乾淨的學子服,顯得有些寬大。他神情異常沉靜,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透著與年齡不符的銳利和洞察力,正靜靜地打量著房間內的每一個人,每一個角落。
程巖認得他,這孩子是國學院年紀最小的學生之一,入學考試時,他在醫德測試中關於“救富商還是救窮人”的回答,就曾給程巖和孫思邈留下深刻印象。他沒有選擇救誰,而是提出將藥材稀釋,或是尋找替代藥材,盡力為二人同時爭取生機,其思維之縝密,心性之仁厚,遠超同齡人。他叫狄仁傑。
“哦?你小小年紀,能有何高見?”王文正有些訝異。
那少年,狄仁傑,不慌不忙地走進房間,先是對著程巖和王文正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才開口說道:“學生以為,竊賊並非為財,亦非為怨,而是為名。”
他走到書桌前,指了指桌角一處幾乎難以察覺的墨跡:“老教授治學嚴謹,書桌上永遠一塵不染。但這處墨跡,邊緣有輕微的拖痕,說明在不久前,曾有重物在此處被迅速拖走。而被盜的手稿,恰好就放在這個位置。”
他又走到窗邊,仔細看了看窗臺上的灰塵。“門是從內部正常開啟,但窗戶雖未被撬,窗臺外沿的積灰卻有兩處指印,一深一淺。說明有人曾從外部攀附窗臺,窺探室內。”
他頓了頓,清澈的目光掃過眾人:“學生斗膽推測。賊人早已覬覦教授手稿,欲竊為己有,改頭換面,當成自己的著作揚名立萬。他深知教授作息,趁教授外出講學之際,用早已備好的鑰匙開門入室。但他心虛手抖,取走手稿時不慎在桌角留下墨痕。他又擔心被人發現,便從視窗逃走,以製造外賊入侵的假象。但他忽略了,真正高明的外賊,絕不會在窗臺留下如此清晰的指印。”
這一番分析條理清晰,環環相扣,聽得在場眾人目瞪口呆。王文正更是撫須讚歎不已。
“那依你之見,此人是誰?”程巖追問道。
狄仁傑搖了搖頭:“學生不知。但此人必然是醫學院的學生,熟知教授作息,且能輕易拿到房間鑰匙。更為重要的是,他近日必然會開始整理、謄抄那份手稿,以便將其據為己有。只要詳查醫學院諸生的房間,看誰的房中有大量新近購買的紙張,或是有與手稿內容相似的筆跡,便可水落石出。”
程巖深深地看了這個少年一眼。這哪裡是一個十歲的孩童,分明是一個天生的斷案奇才!他的邏輯推理能力,對細節的觀察力,已經遠超常人。
“好!”程巖當即下令,“就按仁杰說的去查!”
不到半個時辰,結果就出來了。護衛隊在一名平日裡心高氣傲、總想一步登天的醫學生房中,搜出了被盜的手稿和大量準備用於謄抄的紙張。人贓並獲,那學生面如死灰,當即癱倒在地,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
案子破了,醫學院恢復了平靜。但程巖的心,卻久久無法平息。他將狄仁傑單獨叫到了自己的書房。
“仁杰,你可知,你今日所展現的才華,價值千金。”程巖看著眼前這個尚有些拘謹的少年。
狄仁傑躬身道:“學生只是運用了國學院先生所教的格物之法,觀察細節,大膽假設,小心求證而已。”
不驕不躁,將功勞歸於師長。程巖越看越是喜愛。
“你除了經史子集,可還想學些別的?”程巖溫和地問。
狄仁傑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學生對律法刑名頗有興趣。”
“好!”程巖站起身,在書房中緩緩踱步,“從明日起,你除了國學院的課業,可隨王文正先生,旁聽縣衙審案,學習大唐律例。我還會讓李算師教你賬目核算之法,讓孫神醫教你基礎的驗傷之術。一個好的斷案者,不僅要懂法,更要懂人情,懂世故,懂蛛絲馬跡背後的邏輯。”
狄仁傑的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他再次深深一揖,稚嫩的臉龐上滿是堅定:“學生定不負先生厚望!”
送走狄仁傑,程巖獨自一人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那片廣闊的天地。夜幕正在降臨,星辰開始在天鵝絨般的夜空中閃爍。
薛仁杰,未來的無敵將星。王玄策,未來的傳奇使節。狄仁傑,未來的神探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