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化工

第97章 將星初顯

這位異邦商人的現身說法,比王玄策一百句理論都管用。學生們的眼神,從懷疑,慢慢變成了好奇和震撼。

程巖適時地走了進去,拍了拍王玄策的肩膀:“玄策,你的‘萬國輿圖’計劃,進行得如何了?”

聽到“萬國輿圖”,王玄策的眼睛裡瞬間燃起了火焰。這是程巖與他徹夜長談後,為他定下的一個宏偉目標——集結學府之力,結合中原史料、西域見聞和航海經驗,繪製一幅前所未有的、包含已知世界所有國家的精確地圖。

“先生放心!”王玄策激動地指著牆上一張巨大的空白羊皮紙,“地理科的全體師生,已經開始了資料的整理工作。我們採訪了西市所有能找到的胡商,從他們口中記錄了超過三十個國家的風土人情和山川走向。我們還在趙掌櫃的書肆裡,找到了幾本前朝留下的《西域圖記》殘卷。張工匠正在幫我們設計一種新的、更精確的經緯儀,用於測量天星角度。學生們的熱情都很高,他們甚至成立了幾個興趣小組,分別研究吐蕃、天竺、波斯等不同區域……”

看著神采飛揚的王玄策,和那些眼中閃爍著求知慾和探索欲的學生,程岩心中無比滿足。他知道,自己不僅僅是點燃了王玄策一個人的夢想,更是為這個內斂而自足的農耕文明,開啟了一扇望向世界的窗戶。從這扇窗戶裡吹拂進去的,將是探索、冒險和征服的時代強風。

當整個大唐的目光還侷限在九州之內時,他的學府,已經在丈量整個世界。

最後,程巖來到了洛陽縣衙。

這裡沒有學府的理想光輝,充滿了世俗的嘈雜與人間的疾苦。狄仁傑,那個瘦小的身影,正端坐在一旁的角落裡,手裡拿著一個小本子和炭筆,飛快地記錄著什麼。他在這裡已經旁聽了十幾天,王文正特地為他在主簿身邊安排了一個小小的座位,讓他可以近距離觀察庭審。

今日審理的,是一樁看似並不複雜的侵佔案。城南的張寡婦,狀告自己的小叔子李四,在她丈夫死後,侵佔了本該屬於她和孩子的二畝良田。

李四在堂下大聲喊冤,說那地本就是他家的,只是暫時借給兄長耕種,有地契為憑。他呈上的地契,紙張嶄新,字跡清晰,官印鮮紅,看上去無懈可擊。

而張寡婦手中的地契,則是一張泛黃起皺的舊紙,字跡都有些模糊了,看上去倒像是偽造的。

縣令看了看兩份地契,又聽了聽雙方的陳詞,眉頭緊鎖,顯然更傾向於相信李四。畢竟,物證上,李四的優勢太大了。

“張氏,”縣令驚堂木一拍,“李四地契在此,白紙黑字,官印分明。你這舊紙一張,如何能證明田地是你的?本官看,定是你丈夫死後,心生貪念,想強佔夫家田產!”

張寡婦聞言,如遭雷擊,癱軟在地,除了哭喊“冤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縣令要宣判之時,一個清脆的童聲響起:“大人,學生有話要說。”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那個一直沉默記錄的少年,狄仁傑,站了起來。

縣令有些不悅:“公堂之上,豈容小兒多言?”

王文正連忙起身,對縣令拱手道:“李大人,此子乃程巖學府高材生,天資聰穎,或有不同見解,不妨聽聽看。”

縣令賣王文正一個面子,不耐煩地對狄仁傑道:“說。”

狄仁傑不卑不亢地走到堂前,先是對縣令行了一禮,然後拿起兩份地契,開口道:“大人,學生以為,李四的地契,是偽造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李四更是跳了起來:“你個黃口小兒,血口噴人!我的地契有官印為憑,怎會是假的?”

狄仁傑並未理他,而是將兩份地契並排舉起,對縣令說道:“大人請看。張氏的地契雖舊,但其紙張乃是城西‘週記紙坊’所產的‘麻邊紙’,這種紙堅韌耐用,但‘週記紙坊’已在五年前因一場大火倒閉。這張地契的簽訂日期,恰是六年前,時間吻合。而李四這份地契,”他將那張新地契湊到鼻尖聞了聞,“紙張光滑,墨香清新,用的是城東‘王家墨號’今年新出的‘松煙墨’,這種墨,去年還沒有。敢問大人,一份五年前就該立好的地契,如何能用上今年的新墨?”

他頓了頓,又指向那鮮紅的官印:“其二,官印。張氏地契上的官印,雖然模糊,但細看之下,‘洛陽縣印’四字中的‘陽’字左側的‘耳刀旁’,下端有一個極小的缺口。學生曾請教主簿先生,得知本縣上一任的官印,確有此瑕疵,三年前換髮新印時才得以修正。而李四這份地契,蓋的正是毫無瑕疵的新印。敢問,五年前的契,又如何能蓋上三年後的官印呢?”

一番話說下來,邏輯縝密,證據確鑿,如庖丁解牛,將這樁看似無疑的案子剖析得清清楚楚。

縣令驚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拿著兩份地契反覆比對,果然如狄仁傑所言,冷汗瞬間就流了下來。他怒視李四,將驚堂木拍得山響:“大膽刁民李四!竟敢偽造地契,藐視公堂!來人,給我拿下,大刑伺候!”

李四早已面如死灰,癱倒在地,不等用刑,便將自己如何趁兄長新喪、欺負孤兒寡母,花錢偽造地契的罪行,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

案子真相大白。張寡婦的田產保住了,她抱著孩子,對著狄仁傑的方向,磕了幾個響亮的頭。

回學府的馬車上,王文正看著身邊正襟危坐的狄仁傑,眼神裡滿是讚歎和喜愛:“仁杰,老夫為官半生,自問明察秋毫,今日卻險些鑄成大錯。你這雙眼睛,當真是法眼無差啊!你是如何看出這些細節的?”

狄仁傑稚氣的臉上沒有絲毫得意,反而帶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深思:“先生,學生只是運用了格物院的觀察之法,和數學院的邏輯之法。但學生在想,若非恰好那墨、那印、那紙都有跡可循,張氏的冤屈,今日便無法昭雪了。可見律法雖嚴,卻常困於實證。真正的公道,不應只在真相大白之後,更應在罪惡發生之前。”

他抬起頭,看著車窗外的人來人往,輕聲說道:“我想學的,不僅是斷案之術,更是那能夠讓李四這等人,從一開始就不敢、不願、不能行惡的‘王道之法’。”

程巖恰好在學府門口等他們。聽了王文正眉飛色舞地複述了案情,又聽了狄仁傑這番感悟,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

將星、鴻儒、良相。

薛仁貴看到了戰爭的本質是實力和生存。

王玄策看到了世界的本質是廣袤和聯通。

狄仁傑看到了法度的本質是人性和公理。

這三個來自不同階層,擁有不同天賦的年輕人,在他的學府裡,不約而同地,都開始觸及到了各自領域裡最深刻的核心。

夜深了,程巖獨自站在學府的最高處,俯瞰著這片由他一手建立的燈火之城。他彷彿看到,無數條看不見的線,從這裡延伸出去,連線著薛仁貴的沙盤、王玄策的地球儀、狄仁傑的案卷,最終,都匯入了大唐未來的脈絡之中。

他不再僅僅是一個來自後世的“作弊者”,他是一個播種者,一個守護者,一個為這個偉大時代雕琢棟樑的匠人。

一場前所未有的教育革命,正在這片土地上悄然發生。而它的影響力,將遠遠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在未來的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程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他的“帝師”之路,也才剛剛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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