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四年，秋。
洛陽城的天，亮得比往日更早。
整個城市彷彿從沉睡中被一隻無形的手強行喚醒，空氣裡瀰漫著一種躁動不安的氣息。
今日，是洛陽鄉試之期。
更是程氏學府與整個士族階級的生死對決之日。
天還未全亮，程氏學府門前，五十名學生已經整齊列隊，鴉雀無聲。
他們穿著統一的青色學子服，沒有一絲多餘的裝飾。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睡眠不足的蒼白，但精神卻異常飽滿。
他們不像趕考計程車子，更像一支出徵的軍隊。
程巖、王玄策、程寧，站在隊伍的最前方。
“一個月，你們沒睡過一個好覺。”程巖的目光從每一個學生的臉上掃過，“你們背的不是經文，是賬本，是圖紙，是萬千百姓的生計。”
他沒有說什麼鼓舞士氣的話，只是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
“今天，考場之上，你們背後沒有我，沒有學府。”
“你們背後，站著的是關中等著新犁的農夫，是等著朝廷賑濟的災民，是邊疆等著軍餉計程車兵。”
程巖頓了頓，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去吧。去告訴他們，讀書人，該是什麼樣子。”
“是！”
五十人齊聲低喝，聲音不大，卻撼人心魄。
王玄策上前一步，對著五十名學生，深深一揖。
“諸位，拜託了！”
學生們沒有還禮，只是默默地整理好自己的考籃，邁開腳步，匯入洛陽城的晨曦之中。
他們的步伐堅定而沉穩，五十個人，彷彿一個人。
貢院門前，早已是人山人海，車馬喧囂。
與程氏學府的肅殺截然不同，國子監和各大世家的子弟們，三五成群，談笑風生。
他們穿著華美的綢緞，腰佩美玉，手中的摺扇輕搖，盡顯風流。
“快看！那群土包子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街角。
程氏學府的五十名學生，正排著整齊的隊伍，不快不慢地走來。他們統一的著裝，沉默的氣質，在這片喧鬧和浮華中，顯得格格不入。
崔玉在一眾監生的簇擁下，走了出來。他打量著這群對手，嘴角掛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諷。
“我還以為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就是一群窮酸。”一個監生哈哈大笑，“看他們那樣子，怕是連上好的徽墨都沒用過吧？”
“跟他們計較什麼。”崔玉搖著扇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不過是程巖弄出來譁眾取寵的玩意兒，今日過後，便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他故意提高了聲音，確保對方能聽到。
“一群連《禮記註疏》都背不全的匠人，也妄想與我等同場競技？真是自取其辱！”
程氏學府的學生們聽到了，但沒有一個人理會。
他們只是默默地排隊，等待入院。
這種徹底的無視，比任何反唇相譏都更讓崔玉感到憤怒。他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說不出的難受。
“哼，裝模作樣！”崔玉冷哼一聲，“等會到了考場上，我看你們還怎麼裝！”
“開貢院門！”
伴隨著一聲悠長的唱喏，貢院厚重的大門緩緩開啟。
考生們開始魚貫而入。
搜檢極其嚴格，除了筆墨紙硯和一個裝著乾糧點心的考籃，任何紙片都不能帶入。
程氏學府的學生們坦然地接受檢查，他們的考籃裡，只有最簡單的麥餅和一壺清水。
而崔玉等人的考籃裡，卻是精緻的點心和人參片。
兩相對比，高下立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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