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沉入西山,天邊只餘瑰麗晚霞,為洛陽西郊披上朦朧的金紅。
官道盡頭,一座孤亭矗立暮色,幾面戍旗在晚風中懶洋洋飄蕩。
周圍簡陋木柵欄、幾間營房,這便是洛陽西郊的小型軍驛——夕陽亭。
此刻正炊煙裊裊,準備開飯。
“唏律律——”兩匹駿馬卷著煙塵,如離弦之箭般從官道狂奔而來,速度驚人,馬蹄急促如鼓點,驚得亭外幾個守兵猛握長矛,面露警惕。
“什麼人!停下!”一個什長模樣的軍官厲喝,手已按上刀柄,正欲下令放箭示警。
馬匹衝至柵欄門口,猛地勒住,前蹄幾欲揚起。
馬上兩人,正是狼狽不堪卻眼神銳利的宇文泰和宇文護。
渾身塵土,臉上汗灰交加,胯下坐騎口吐白沫,劇烈喘息。
宇文泰根本不下馬,目光如電掃向什長,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急迫:“獨孤信可在?速報!就說我宇文泰,有十萬火急之事找他!”
什長被這氣勢一懾,又聞“宇文泰”,頓時懵了。
哪個宇文泰?他哪識得?
就在這時,營房裡走出一位身著輕甲、面容剛毅的青年軍官,正是今日值守營門的楊愷。
他聽到動靜和那聲“宇文泰”,心中一動,連忙快步出來。
楊愷是武川漢人,聽過宇文泰大名。
此刻定睛一看,馬上之人雖風塵僕僕,形容急切,但那雙深邃銳利的眼與沉穩氣度,與傳聞頗合。
再看那焦急神態,楊愷心中立有判斷,上前一步,試探抱拳:“來者可是武川宇文家四郎,宇文泰將軍?”
宇文泰見終有人認出,心中大定如抓救命稻草,但臉上焦急更甚,依舊馬上大喊:“正是!快!你們獨孤如願將軍可在亭中?我有天大的急事,耽誤不得!”
聲音洪亮,透著生死時速的緊迫。
楊愷不敢怠慢,立時轉身對身邊親兵低喝:“速稟主公,就說宇文泰將軍緊急求見!”
那親兵不敢耽擱,飛奔向亭子深處。
幾乎片刻,亭子主屋門簾猛地掀開,兩個人影快步走出。
為首一人,身材挺拔,面容英武俊朗,正是獨孤信;
身旁跟著一個同樣年輕矯健、臉上帶著幾分跳脫之氣的青年,乃其弟獨孤義。
兩人快步至柵欄前,見宇文泰與宇文護依舊馬上,渾身狼狽,神色焦灼,皆是一驚。
獨孤義眼神最好,老遠認出,性子活絡,忘了場合,興奮揮手大喊:“黑獺!怎跑洛陽來了?這模樣,被狗攆了?”
看到宇文護,更是親熱呼喊:“薩保,你可想煞我了!”
宇文護此刻滿臉逃出生天的後怕與未定心悸,哪有心情回應這不合時宜的熱情,只對獨孤信兄弟投去急切求助的眼神。
宇文泰更沒工夫寒暄,目光死盯獨孤信,語速極快,聲音因急促而沙啞:
“期彌頭(獨孤信小字)!情況緊急!我與薩保正被人追殺,速速給我與薩保備兩匹快馬,要最好的!我們要立刻西去函谷關!現在一刻也解釋不了!”
獨孤信何等人物,一看二人神態,聯想洛陽城內高歡勢力,立時明白七八分。
二話不說,臉上驚訝瞬間收斂,變得嚴肅果決,扭頭對楊愷沉聲道:“楊愷!立刻去馬廄,挑兩匹最好的快馬!火速!”
“是!”楊愷領命,轉身飛奔。
幾息功夫,兩匹神駿戰馬被牽來,皆備好鞍韉。
宇文泰目光一掃,毫不客氣,與宇文護順手接過韁繩,一人牽一匹備用。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拖沓。
宇文泰依舊未下馬敘話,只在馬上對獨孤信一抱拳,臉上帶著感激與凝重:
“期彌頭,今日救命之恩,宇文泰銘記!事出緊急,必有緣故,待我脫險,定修書詳稟!告辭!”
說完,不等獨孤信回話,猛夾馬腹,口喝:“駕!”
宇文護亦緊隨其後。
“唏律律!”
戰馬長嘶,如黑色閃電再衝出柵欄,沿官道向西狂奔。
身後各拖一匹備用馬,四蹄翻騰,煙塵再起,迅速消失在沉沉夕陽之中。
獨孤信、獨孤義立在原地,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面面相覷,臉上寫滿驚疑與擔憂。
“兄長,黑獺他們這是……”獨孤義忍不住問。
獨孤信眉頭緊鎖,“看這情形,十有八九是從高歡眼皮子底下逃出來的。能讓黑獺如此失態,洛陽城裡,除了高歡,還能有誰?”
一路向西,星夜兼程。
宇文泰和宇文護輪換騎乘備用馬,幾乎未曾停歇。
夜風凜冽,但心中緊迫遠勝身體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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