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之上,高乾眯眼,目光銳利打量著河灘上那身著明光鎧、戰馬之上身姿挺拔、言語間卻字字誅心的年輕天子。
方才元修那番話將計就計,直接點破斛斯椿借高歡之名以安軍心的圖謀。
斛斯椿本想借“與高歡結盟”虛言穩住手下,哪曾想元修反應如此迅捷,三言兩語便將他計劃撕得粉碎,還順帶將了高歡一軍!
“這小子……當真不簡單!”
高乾心中暗凜,原對元修那幾分輕視早已蕩然無存,代之以深深忌憚與審視,‘手段如此老辣,應變如此之快,哪裡像個初出茅廬的?分明是個玩弄權術行家裡手!看來對他的判斷,還是有些偏差!’
旁邊的曹磊則是另一番心情。
聽著元修識破斛斯椿軌跡,弄得他啞口無言窘迫模樣,只覺胸中一股鬱氣盡數抒發,痛快淋漓!
“聖明!陛下當真是聖明天子!如此輕易便洞察奸賊詭計,還反將一軍!我大魏有望!大魏有望啊!”他激動得臉頰漲紅,看向元修目光充滿崇敬與狂熱。
斛斯椿此刻臉色比鍋底還黑。
萬萬未想到,自己鼓足勇氣出來與元修叫陣,本想借此重振軍心,將“與高歡聯手”印象深植士卒心中,卻被元修幾句話噎住!
就在斛斯椿騎虎難下,不知如何收場之際,身側部將張遠卻是個急性子,眼見主帥受辱,自家軍心浮動,登時按捺不住,猛催馬向前一步,指元修厲聲大喝:
“陛下!你身為九五之尊,為何聽信高乾此等奸臣讒言,在此顛倒黑白,胡言亂語!我家都督與大丞相早已約定,大丞相接應兵馬就在黃河對岸,豈容你在此搬弄是非,蠱惑軍心!”
說完,張遠生怕眾人不信,又猛轉頭,對身後那些面面相覷叛軍士卒振臂高呼:
“將士們!休要聽皇帝胡沁!大丞相援軍就在河對岸!只要殺散眼前殘兵敗將,渡過孟津,便能與大丞相人馬匯合!屆時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都給我打起精神,隨我列陣!”
斛斯椿聞張遠此言,險些一口老血噴出,心中狂罵:‘蠢材!蠢貨!’
他哪裡不知,高歡不可能承認與自己勾搭。
果不其然,元修聞張遠叫囂,臉上非但無絲毫怒意,反露一絲玩味笑容,朗聲道:
“哦?你說大丞相派人在河對岸接應你們?甚好!甚好啊!那朕倒要問你,可敢現在就派人,將大丞相接應之人喊過河來,與朕當面對質一番?朕亦想親口問問,他是否奉大丞相將令,來接應你們這些……嗯,‘忠臣良將’啊?”
元修這話一出,不等張遠再開口,斛斯椿已厲聲喝止:“張遠!住口!”
元修正是算準這點,才敢如此有恃無恐反將一軍!
這小皇帝反應之快,心機之深,遠超預料!
他算是看明白,跟元修耍嘴皮子,自己佔不到便宜,只會越說越被動,軍心越散。
說完,不再給元修任何叫陣機會,猛一撥馬頭,便欲返回後軍。
臨走前,還不忘對留在前軍的張遠低聲囑咐:“張遠,你記住,元修小兒只有區區兩百騎,只要我軍陣型不亂,嚴守不出,他斷然衝不過來!拖住他們,等待後續!”
斛斯椿驅馬離去,麾下叛軍士卒眼見主帥都退了,心中更慌亂,議論聲如潮水般再起:
“都督……都督怎走了?”
“不是說高大丞相的人在對岸嗎?怎都督不讓我們去對質?”
“難道……陛下說的是真的?”
“完了完了!這下如何是好!”
元修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嘴角勾起不易察覺微笑。
知自己這番陣前叫罵,已成功在斛斯椿軍中埋下懷疑與動搖種子,誅心之計,已然達成!
不再理會那些惶恐叛軍,面向小道方向,用盡全力,再高聲喊道:
“小道上的虎賁將士們聽著!你們的忠勇,朕都看在眼裡!你們的苦戰,朕沒有忘記!援軍已至!朕,親自來救你們了!再堅持片刻!隨朕一同,殺散叛賊!!”
這聲音如驚雷,清晰傳入小道上每一個苦苦支撐的虎賁軍將士耳中!
原已疲憊不堪、甚至有些絕望的虎賁軍,聞元修此言,如黑暗中見曙光,又如久旱逢甘霖!
一股難以言喻激動與狂喜瞬間湧上心頭!彷彿忘記身上傷痛,忘記眼前困境,只覺一股熱血從腳底直衝頭頂!
“陛下萬歲!!”不知誰第一個喊出。
緊接著,山呼海嘯般歡呼從小道傳來:
“陛下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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