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整個人彷彿被無形的巨力釘在了原地,腦中“轟”的一聲炸開,思維瞬間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像是被掐斷了。
宇文泰!
他竟然就這麼,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太極殿中!
元修本能地眨了眨眼,不是懷疑看花了眼,而是整個意識都因這超乎想象的現實而劇烈震顫,難以置信!
那身影高大,神情沉靜,步履從容,氣息內斂得幾乎令人忽略——可元修比誰都清楚,這個男人體內潛藏著何等攪動風雲的力量!
是他!
宇文泰!
腦海中無數關於歷史的記憶碎片瘋狂翻湧、衝撞、拼接——他記得,宇文泰原本是賀拔嶽的使者,按歷史程序,應該是高歡攻佔晉陽之後,宇文泰才會先去晉陽見高歡。
那一趟,差點被高歡強留,最後才僥倖脫身,隨後才轉道洛陽。
可現在,他怎麼會在這裡?!
提前了?!
‘難道……難道真是我這隻闖入歷史的蝴蝶,扇動了翅膀,將整個風向都攪亂了?!’一股徹骨的寒意夾雜著莫名的興奮,瞬間竄遍元修全身,讓他頭皮發麻!
他下意識地繼續死死盯住宇文泰——這個男人,才是這個亂世真正的潛龍,未來的北周奠基者,唯一能與高歡分庭抗禮的蓋世梟雄!
思緒如脫韁野馬般翻江倒海,元修感覺自己彷彿被瞬間抽離了現實,眼前的雕樑畫棟、文武百官都開始旋轉、模糊,只剩下那個突兀闖入的身影,無比清晰,又無比虛幻。
“陛下?”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遙遠而模糊。
元修恍若未聞,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這個本不該此刻出現的人物牢牢攫住,腦中無數念頭激烈交戰。
“陛下?”
聲音提高了一些,帶著疑惑。
元修的目光依然如同焊死一般膠著在宇文泰身上,彷彿要用眼神將他洞穿,將這混亂的現實看個明白。
歷史的軌跡,未來的走向,自己的命運……
一切的一切,都在宇文泰出現的這一刻,變得混沌不明,充滿了無法預測的變數。
“陛下!”
這一次,高乾加重的語氣和焦急,終於將元修從那劇烈的內心風暴中猛地拽了出來!
他霍然回神,瞬間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臉上瞬間恢復了帝王的平靜與威儀,彷彿剛才的失神從未發生。
元修強迫自己的目光,艱難地從宇文泰身上移開。
既然歷史已偏離軌跡,那便只能見招拆招了。
“賀拔大行臺遣使前來,一路辛苦。”
元修開口,聲音刻意放得平穩,不帶絲毫異樣情緒,“大行臺坐鎮關中,屏藩西陲,勞苦功高,朕甚念之。大行臺近來安好?”
馮景上前一步,躬身行禮,朗聲道:
“啟奏陛下,大行臺遣臣等前來,一為恭賀陛下登臨大寶,二為敬獻貢品,以表忠心。大行臺言,關中之地,皆賴陛下天威方得安寧,臣等必戮力同心,永為陛下西門之鎖鑰!”
說著,呈上禮單。
元修接過,象徵性地掃了一眼,口中嘉勉:
“大行臺忠勇可嘉,朕心甚慰。關中事務繁雜,還需大行臺多多費心。”
目光,卻再次不由自主地飄向馮景身側,那個微微垂首、似乎在認真聆聽的宇文泰。
宇文泰能清晰地感覺到,御座上皇帝的視線,一次又一次,如同實質般落在自己身上。
這讓他心中不禁納罕。
自己不過副使,官職低微,且初次面聖,這位新帝為何頻頻打量?
難道自己樣貌奇特?
他不動聲色,眼角餘光卻飛快掃視殿內文武。
這洛陽朝堂,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預想的森嚴等級與潛在暗流,陌生的是大多面孔。
只認得武將班列前排,鬚髮皆張、氣勢頗盛的那位,依稀是幾年前軍中見過的賀拔勝,但似乎也蒼老憔悴不少。
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御座之側,那個身著紫袍,氣度雍容,未發一言,卻彷彿是整個大殿中心的男人——大丞相,高歡。
看到高歡,宇文泰心中湧起復雜情緒。
此人區區六鎮邊民出身,短短數年,掃平爾朱,掌控朝政,權傾天下,麾下猛將如雲,謀臣如雨,隱然已有代魏之勢。
其崛起之速,手段之烈,權勢之盛……當真……當真堪比昔日爾朱榮!
大丈夫,當如是也!
宇文泰內心深處,湧起難以言喻的羨慕,甚至一絲渴望。
這,才是亂世梟雄該有的模樣!
相比之下,自家主公賀拔嶽雖雄踞關隴,威望亦重,但比起高歡,似乎總還差了那麼一點睥睨天下的氣魄與掌控全域性的手腕。
就在宇文泰暗自打量高歡時,高歡那雙銳利的眼,也同樣落在了宇文泰身上。
閱人無數的他,初看只覺此人相貌平平,膚色黝黑,似飽經風霜的普通武夫。
但多看幾眼,卻又覺其身姿挺拔,站立如松,眼神沉靜如淵,看似恭順的姿態下,隱隱透著一股尋常武將所不具備的堅韌與內斂。
高歡微眯起眼,心中暗忖:賀拔嶽麾下,竟有這等人物?看似不起眼,卻似藏鋒……
元修與使者的官方對話很快結束,無非場面上的問候嘉獎。
待兩位使者退到一旁,元修那顆因宇文泰提前出現而狂跳的心,才算稍稍平復。
就在這時,門下省官員出班奏報:
“啟奏陛下,宣威將軍獨孤信已率本部抵洛陽城外,聽候旨意。敢問陛下,獨孤將軍何時入值禁中,統領羽林軍?”
此言一出,武將班列中的賀拔勝心頭猛地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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