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不遠處,司馬子如和他幾位心腹僚屬略顯疲憊的臉龐。
他們圍著一卷黃綾低聲討論,反覆斟酌,耗費了好一陣功夫,才終於擬定了一份看似周全的封賞名單。
司馬子如仔細審閱一遍,確認無誤,這才起身,恭恭敬敬地捧著名單,呈遞到御座上的元修面前。
元修接過名單,目光沉靜地掃過。
開頭的幾行便是針對今日演武的主要將領:
“元澤,加封為伏波將軍。”
“獨孤信,加封為凌江將軍。”
元修微微頷首。
伏波將軍,凌江將軍,皆是從五品的武職散階。
看來司馬子如這小團隊做事還算穩妥,知道表面上要一碗水端平。
今日演武,懷朔武川各勝一局,算是平手。
雖然下午獨孤信指揮,獨孤義衝陣奪旗贏得更為耀眼,但畢竟只是一合之勝。
給兩人同等的從五品封賞,不算偏頗,也堵住了悠悠眾口。
至少,沒有因為元澤是高歡倚重的懷朔嫡系,而獨孤信是武川出身就刻意打壓。
元修的目光繼續下移:
“獨孤義,加封宣威將軍。”
“乞伏渾,加封明威將軍。”
他掃了一眼後面幾個別將的封賞,也大多是些不痛不癢的七品、八品名號,主打的就是一個“雨露均霑,閤家歡樂”,力求誰也挑不出明顯的錯處。
“哼,”元修心中冷笑,“若你司馬子如當真論功,獨孤義衝鋒奪旗,就該比那拼死護旗卻最終落敗的乞伏渾更重些才對,但這宣威和明威品階相同。武川那邊,理應給得更高。”
他看著名單上那一長串繁雜的將軍名號,什麼“威”、“明”、“宣”、“厲”,不由得一陣頭疼。
這北魏末年,朝局動盪,武人跋扈,各種將軍、都督封號氾濫成災,不僅聽著費勁,記著麻煩,更顯得廉價不堪。
“唉,待朕真正掌握了朝廷大權,”元修暗下決心,“定要好好整頓一番這官制名號!”
收斂心神,元修放下名單,對侍立一旁的司馬子如招了招手。
司馬子如忙躬身趨前。
元修壓低了聲音,湊近他耳邊,如此這般地低語了幾句,直接修改了名單上的幾個關鍵之處。
司馬子如聽得臉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和不解,遲疑道:“陛下……這……這般改動,會不會……?”
他想說,會不會引起武川那邊的將領不滿,尤其是賀拔勝?
元修卻不容置疑地一擺手,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無妨。就按照朕的旨意去辦。武川騎兵雖勇,然下午一戰,衝突激烈,造成傷亡亦重……朕此舉,亦是略施薄懲,以儆效尤。”
司馬子如聞言,心中暗自腹誹,差點沒忍住翻個白眼。
他用一種近乎看傻子的眼神飛快地瞥了一眼這位年輕的皇帝,心道:
“好傢伙,您這皇帝當得可真有意思!這理由找得也太蹩腳了。你這樣搞,實則太偏袒懷朔,賀拔勝他們能善罷甘休?到時候不鬧起來才怪!”
不過轉念一想,這些都只是些散階虛名,無關痛癢,並不影響軍權實職,更動搖不了大丞相高歡的根基。
這點小事,自己也沒必要專門上報高歡。
於是,他立刻躬身應道:“臣明白了,臣馬上去改。”
不多時,重新擬好的名單又送了回來。
得到傳召的文武百官和受封將領陸續抵達,除了依舊站在一旁、身如有特殊待遇的高歡之外,其餘人等皆按照禮儀,準備聽封。
人群中,元澤率先對著御座上的元修稟報道:
“啟稟陛下,臣麾下別將乞伏渾,今日演武奮勇搏殺,身受重創,恐儀容有礙聖瞻,故未能前來領賞,還望陛下恕罪。”
元修端坐御座之上,聞言立刻關切地問道:
“哦?元將軍所言,可是下午那位死戰不退、拼命護持軍旗的勇士?”
“正是此人。”元澤恭敬回答。
“原來是他,”元修臉上露出讚許之色,他話鋒一轉,溫言道,“無妨,勇士為國負傷,理應好生修養。身體要緊。司馬愛卿,宣讀封賞吧。”
司馬子如應聲出列,走到眾人之前,展開手中那捲明黃的綾絹,朗聲念道:
“永熙元年夏六月,皇帝詔曰:茲洛陽東郊演武,懷朔、武川兩鎮健兒,以騎步相決,鏖戰兩合,勝負各一。爾等奮勇爭先,揚我大魏軍威,朕心甚慰,特此嘉獎!”
他品階封賞從低到高,先念了賀拔威等低階的一些封賞,頓了一頓,清了清嗓子,繼續念道:
“懷朔鎮別將乞伏渾,作戰勇猛,臨危不懼,雖敗猶榮,其志可嘉,特加封為——厲威將軍!”
“武川鎮別將獨孤義,重騎指揮得當,衝鋒陷陣,臨陣奪旗,功勳卓著,特加封為——威烈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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