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內侍風波”過後,朝會看似恢復了正常秩序。
百官按照班列,依次啟奏各項事務。
就在這時,太子太傅賀拔勝主動上前一步,聲音洪亮:“陛下!臣賀拔勝有本啟奏!”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於他。
賀拔勝先對御座上的元修微躬,隨即朗聲道:
“啟奏陛下!大丞相如今正於北境為國平叛,掃除奸佞。臣身為大魏臣子,亦不能安坐洛陽,虛度光陰!荊襄之地,屢遭南梁蕭衍那老和尚侵擾,臣懇請陛下恩准,容臣即刻返回荊州,整頓兵馬,南下征討,為我大魏奪回失地,痛擊梁寇!”
他說這話時,目光雖看著元修,話音落下,眼角餘光卻不自覺瞟向百官之首的高乾。
畢竟,高歡北上後,朝堂之上,真正能拍板此等軍政大事的,還是這位司空大人。
高乾聞言,心中微動,正準備按慣例斟酌開口,卻不料御座上的元修,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一揮手,聲音清晰響徹大殿:“太子太傅忠勇可嘉,為國分憂之心,朕深感欣慰!”
元修臉上帶著讚許笑容,“朕準了!準你即刻返回荊州!望愛卿整軍經武,奮勇殺敵,務必給蕭衍那老和尚一個狠狠教訓!揚我大魏國威!”
此言一出,太極殿內瞬間一靜,隨即響起一片細微吸氣聲。
百官皆愣!
這……什麼情況?!
按以往流程,此等涉及一方軍政大員調動之事,陛下不都該先問司空大人意見嗎?
怎今日……直接就準了?!
連個象徵性商議都無?!
班列中的賀拔勝亦是一怔,臉上閃過意外。
這皇帝…搞什麼鬼?連高乾意見都不問了?真要跟高歡掰腕子了?
他心中快速盤算。
昨夜宮中變故,他也聽聞些許風聲,知斛斯椿似已倒向皇帝。
但他不想摻和洛陽渾水,只想儘快離此是非之地,回荊州經營地盤。
‘哼!你們鬥吧!鬥得越厲害越好!老子回荊州悶聲發大財,搶地盤練精兵,比什麼都實在!’
另一邊的斛斯椿和王思政,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難以掩飾的欣慰。
‘可以啊!陛下!看來昨晚密談真起作用了!現在連高乾面子都不給了!好!就是要這般硬氣!’
唯有南陽王元寶炬,心中隱隱升起擔憂。
偷偷瞄了眼高乾身側、如鐵塔般沉默的高敖曹,暗道:
‘陛下啊陛下,硬氣是好,可別太明顯!高乾這老狐狸未發話,旁邊這頭猛虎高敖曹還沒走呢!您這樣直接打高乾臉,萬一激怒他們,打草驚蛇,可就不妙了!’
高敖曹此刻確有些詫異,抬眼看了一眼御座上那位天子,心中暗忖:
‘嘿!這小子,還真有點意思!竟敢不理我兄長意見,直接拍板?難道真如程賀所言,他不是孬種,可利用他牽制高歡?’
高乾立於百官之首,臉上表情有些僵硬。
他亦未料元修會如此乾脆利落越過自己,直接批准賀拔勝請求。
這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不適應,同時亦有一絲被冒犯。
連我的意見都不問了?
不過,轉念一想,賀拔勝回荊州,於己並無太大影響。
‘哼!這點小事,暫且由你!我看你接下來如何應對我的“丁憂”!屆時,方能真正看出你這皇帝,到底幾斤幾兩!是否真有利用價值!’
想到此,高乾便保持沉默,未提異議。
賀拔勝見高乾未反對,心中大定,立刻上前一步,對元修叩首謝恩:“臣,叩謝陛下隆恩!臣回荊州,定當竭盡所能,整軍備戰,奪回南陽失地,揚我國威!”
元修笑著勉勵了幾句場面話。
就在這時,賀拔勝身後,豫州刺史皇甫瑒眼珠一轉,見賀拔勝如此輕易獲准回藩,心中也活絡開來。
連忙亦上前一步,有樣學樣啟奏:
“啟奏陛下!臣豫州刺史皇甫瑒,亦有本奏!臣聞賀拔太傅欲回荊州痛擊梁寇,深受鼓舞!豫州南境,亦屢遭蕭衍侵擾,南陽郡大片土地尚在梁寇之手!臣懇請陛下恩准,容臣亦返回豫州,整頓兵馬,與賀拔太傅東西呼應,共同收復失地!”
高乾聽到皇甫瑒這番話,眼睛不由眯起。
這個皇甫瑒,他知底細。
圓滑無比,見風使舵一流。
當年爾朱榮勢大,他緊跟;高歡崛起,他又第一時間倒向。
韓陵山大戰時,蕭衍趁機來奪南陽,此人眼看北方戰局未明,竟毫不抵抗,拱手相讓!
戰後高歡得勝,這小子又跑來搖尾乞憐,高歡念其尚有些用處,才未治罪。
‘哼!老滑頭!’高乾心中冷笑。
豫州地處腹地,土地肥沃,人口眾多,乃重要產糧區。
高乾早對這塊地盤垂涎三尺,一直想尋機將皇甫瑒換掉,換上自己人。
想回去?沒那麼容易!
幾乎同時,御座上的元修,心中亦泛起類似想法。
他對這毫無節操、只會投機鑽營的皇甫瑒也十分看不上眼。此等牆頭草,留在豫州這等要地,於己毫無益處,反是隱患!
若能換上忠於自己之人……可惜,手中無人可用。
元修下意識掃了眼高乾,正好捕捉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覬覦。
‘嗯?高乾也想要豫州?’元修心中一動,計上心來。
他未立刻表態,將目光轉向高乾,語氣平和問道:“司空,依你之見,皇甫愛卿的請求,該當如何?”
此言一出,斛斯椿和王思政又愣住了。
陛下這是……又怎麼了?
方才對賀拔勝那麼硬氣,怎到了皇甫瑒這兒,又回頭問高乾意見了?
您這到底是支稜起來了,還是沒支稜起來?
高乾亦未料元修會將皮球踢回,略一沉吟,心中已定計較。
上前一步,恭敬回答:“啟奏陛下,臣以為,皇甫將軍暫不宜返回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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