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個懷朔步卒喘著粗氣,順著紇奚達布手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驟然一縮!
演武場中央,塵土瀰漫。
己方那近三百五袍澤,果然如潰堤之水般已向前狂奔出至少百步之遙,手中木槊隨著奔跑劇烈起伏,如同一片搖晃不定的林莽。
而在他們前方約百步開外,武川騎兵整齊的隊形依然如初,馬蹄翻飛,捲起煙塵,卻始終保持著一個看似觸手可及、實則難以寸進的距離。
一個步卒啐了口唾沫,抹去汗水,對著紇奚達布罵道:“狗日的武川雜碎,敢誆老子!這不是快追上了嘛!”
然而,話音未落,眼角餘光瞥見四周,不知何時,手持皮鞭短棍的執禮官已增添不少,目光銳利如刀,顯然剛才這邊的衝突已引來嚴密監視。
再想衝上去結果那武川鳥人,已是妄想。
“媽的,便宜這廝了!”另一人恨恨跺腳,“走!追大隊去!看老子們怎麼把那些騎馬的捅下來!”
五人不再理會線外囂張的紇奚達布,挺起沉重木槊,朝著前方大部隊追去。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紇奚達布與尉遲行對視一眼,爆發出肆無忌憚的大笑。
“哈哈哈!懷朔土狗!”紇奚達布笑得直不起腰,“傻子似的!真以為咱們怕了?不知這是將軍妙計,遛狗呢!”
尉遲行亦滿臉笑意:“跑!多跑跑,看他們待會兒還有沒有力氣站穩!”
前方,引領騎隊的賀拔威,看似目不斜視,實則眼角餘光始終鎖定著身後緊咬不放的懷朔步卒。
他敏銳察覺,對方雖經衝刺,體力尚存,最前排已將距離縮至百步之內。
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勾,他沉聲下令:“傳令!稍緩馬速,控距七十步!”
命令傳下,武川騎士幾乎同時輕控韁繩,馬蹄節奏稍緩。
這細微變化,立時被後方追兵捕捉!
最前的幾十名懷朔精銳眼見距離飛速拉近,幾個腿力驚人之輩,已衝到距馬臀僅三十餘步!
“兒郎們!加把勁!!”竇泰見狀大喜,扯著嗓子嘶吼,“武川賊騎力怯了!追上了!衝啊!”
高臺上的高歡亦注意到這變化,看著自家步卒如注射猛藥般再次加速,心頭也不禁燃起一絲期待:或許……真能一鼓作氣沖垮?
唯獨孤信眉頭緊鎖,額角又滲出細汗,低聲罵道:“賀拔威這小子!膽子太大!七十步?!不怕驚了馬?一旦炸群衝亂自家陣腳,樂子就大了!”
場邊,元澤見此“大好形勢”,激動得再次咆哮著命鼓手:“快!擂鼓!給老子狠狠擂!加速!一鼓作氣,沖垮他們!”
“咚咚咚!咚咚咚咚——!”更加急促激昂的鼓聲如狂風驟雨,猛敲在每個懷朔士兵心臟上。
步卒們彷彿被注入新的力量,再次拔足狂奔。
賀拔威冷眼看著後方步卒在鼓聲刺激下果然再提速度,前鋒已穩穩踏入七十步的危險區域。
眼中寒光一閃,他再次果斷下令:“傳令!全軍加速!恢復百步距離!”
命令一下,武川騎士條件反射般雙腿猛夾馬腹,戰馬嘶鳴,四蹄翻騰,速度驟升!
剛剛縮短的距離,瞬間被無情拉開。
“操!他孃的!”部分體力不支的懷朔步卒邊跑邊罵,上氣不接下氣,“這幫……武川……雜碎……怎麼……又快了……狗日的……差點……捅到馬屁股了!”
乞伏渾見狀,焦急萬分。
剛才,真的只差一點!
他深吸氣,再次鼓動:“弟兄們!別洩氣!就差一點!聽我號令,再憋一口氣!衝到五十步內,一起放聲吼軍號!保管嚇得他們馬匹驚亂!到時候上去殺他們如同殺雞!”
“殺!!”許多步卒被這話再次點燃血性,彷彿忘記了胸腔的灼痛,榨乾最後一絲潛能,喉中發出嘶啞吶喊,再次奮力前衝!
賀拔威見己方拉開距離後,追兵明顯吃力,隊形散亂。
他算準時機,再次下令:“稍緩馬速,保持距離。”
但這一次,他敏銳發現,對方竟在乞伏渾鼓動下,迴光返照般又強行提振,玩命追來。
“呵……”賀拔威嘴角勾起冰冷弧度,賓士間扭頭對身邊一個親兵飛速交代幾句。
那騎士點頭,控馬上前,隨即像是腳下踩空,驚呼一聲,狼狽地從馬上“摔”下,連滾帶爬朝安全線跑去。
這逼真的“意外”,又給了後方步卒一絲希望。
趁此機會,加上“五十步驚馬”的誘惑,懷朔步卒爆發了最後的衝刺。
而這一次,賀拔威更大膽,竟真的將距離精準控制在五十步左右!
五十步!
馬匹甚至能感到身後追兵粗重的喘息!
最前的懷朔步卒眼中閃爍瘋狂,有些跑的快的木槊幾乎能觸及馬尾!
“就是現在!加速!!”賀拔威的聲音如冰冷刀鋒。
命令瞬間,所有武川騎士再次猛夾馬腹,戰馬如離弦之箭驟然前竄!
這一下,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呼……呼……不行了……”
“他孃的……這幫……武川……雜碎……”
“跑……跑得……還……真他媽……快……”
“我……跑不動了……”
終於,大部分懷朔步卒再也支撐不住,像被抽掉筋骨般紛紛停下,彎腰拄槊,或雙手撐膝,大口喘息。
汗水瀑布般淌下,浸透衣甲。
肺部如破風箱般嘶鳴,喉嚨幹痛欲裂。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武川騎兵再次將距離拉開到百步之外,徒勞地用嘶啞的聲音咒罵。
乞伏渾站在原地,看著功敗垂成,士兵力竭,臉上滿是不甘:“可惜!就差一點!”
賀拔威回頭掃了一眼身後東倒西歪、氣喘吁吁的步卒陣列,再次下令:“保持勻速,緩行!”
就這樣,又繼續戲耍般溜了懷朔步卒一百五十步,高臺上的元澤終於徹底明白了!
他臉色鐵青,雙拳緊握,指節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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