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王思政聞言,面色瞬間漲得通紅,額角青筋跳動。
他猛地一跺腳,破口罵道:“斛斯椿!你這蠢材!這是把我洛陽兄弟往死路上帶啊!”
他目光如電掃向劉琛,“走!隨我尋那老匹夫!”話音未落,他已翻身上了劉琛牽來的戰馬。
王思政與劉琛策馬疾馳,遠遠便聽到斛斯椿臨時駐馬處一片嘈雜與慌亂。
空氣中瀰漫著失敗和恐懼的氣息。
幾個核心將領圍在面如死灰的斛斯椿身邊,七嘴八舌:
“都督!西邊守軍全降了!小道根本衝不過去,就算衝過去橋也斷了!東邊高敖曹大軍虎視眈眈……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啊!您快拿個主意!”
一名將領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
旁邊另一位將領環顧四周,壓低聲音急切建議:“都督,眼下……不如降了天子吧?陛下有言在先,不誅降卒。西邊的前軍、中軍兄弟們放下了武器,都安然無恙……”
“謝勇!”一聲嘶啞的厲喝打斷了他。
只見斛斯衝,肩膀上還插著一支斷箭,臉色因失血和憤怒而蒼白,卻強撐著怒視謝勇:
“貪生怕死的廢物!起事之時你賭咒發誓要與都督同生共死,如今剛遇挫就想當縮頭烏龜?投降?笑話!那皇帝身邊不過區區二百騎有何可懼!我們速速派人調東軍回防洛陽,殺進宮去另立新君便是!這皇帝如此刻薄寡恩,待我們如寇仇,我們還效忠他作甚!”
斛斯衝眼中滿是瘋狂的孤注一擲——他很清楚,別人或有一線生機,但他和叔父斛斯椿,絕無可能!
他正唾沫橫飛地呵斥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幾騎飛奔而來,當先一人雖身著常服,卻氣勢如虹,人未至聲先到,炸雷般響徹這片愁雲慘霧:
“斛斯衝!你個禍國殃民的混賬!是要拉著我洛陽全軍將士給你陪葬嗎?!”
“是衛將軍!”
“王將軍來了!”
“王將軍!”
原本惶惶不安的將領和士兵們彷彿找到了主心骨,精神一振,紛紛呼喊出聲,目光齊刷刷投向疾馳而來的王思政,帶著求救般的急切:
“請王將軍定奪!”
“衛將軍來了就好!”
王思政勒馬停住,目光如刀,直刺向核心處的斛斯椿。
他利落下馬,幾步搶到斛斯椿面前,手指幾乎戳到對方臉上,厲聲斥責:“斛斯椿!你為一己私怨,行悖逆之事,陷大魏於內耗,令手足相殘,你可知罪?!”
斛斯椿抬頭,迎上王思政灼灼的目光,又掃過周圍那些或惶恐、或期盼、或麻木的眼神,一股大勢已去的悲涼瞬間攫住了他。
他嘴唇翕動,最終卻只是頹然垂下頭,眼神空洞地望向地面,不發一言。
“王思政!”
斛斯衝見叔父被如此疾言厲色地斥責,又驚又怒,立刻跳出來維護,“你休得無禮!你是都督一手提拔的,都督之令便是軍令!你竟敢違抗?來人!將這違抗軍令之人給我拿下!”
他厲聲下令。
然而,空氣凝固了。
周圍的將領、校尉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人挪動一步。
士兵們更是低下頭,避開了斛斯衝的目光。
“你們?!”斛斯衝氣急敗壞,轉頭對著自己僅存的幾名親兵吼道:“聾了嗎?拿下他!”
那幾個親兵本能地握緊了刀柄,但目光觸及劉琛、嶽子睿、謝勇等人冰冷而充滿警告的眼神,如同被無形的鋼針刺中,瞬間僵在原地,噤若寒蟬。
王思政不再理會斛斯衝,痛心疾首地再次對著沉默的斛斯椿低吼道:
“斛斯椿!你糊塗啊!高歡是什麼人?豺狼虎豹!你為何非要依附於他?高敖曹的大軍就在洛陽城外,你根本不可能成功!這是自絕生路!”
王思政又厲聲質問了幾句,斛斯椿卻如同泥塑木雕,只是陰沉著臉,牙關緊咬,依舊一言不發。
絕望的死寂籠罩著眾人。
嶽子睿看場面僵持,心中焦急,上前一步對著王思政抱拳:“衛將軍,眼下危局,請您示下!我等該當如何?”
王思政環視周圍所有將領,聲音斬釘截鐵:
“還能如何?自然是歸順陛下!謝勇已給我稟報,西側大軍已降,小道還沒衝過,河橋北拆,東側又有高敖曹大軍壓境,負隅頑抗只有死路一條!投降,是唯一的生路!”
“投降?!”
斛斯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徹底急了,他揮舞著手臂,聲音尖利地咆哮:
“諸位!起事之時,你們哪個不是信誓旦旦,追隨都督求一場潑天富貴?如今不過小小挫折,就要搖尾乞憐了嗎?骨氣呢?志氣呢?!”
嶽子睿聽著斛斯衝的嘶吼,嘴唇緊抿,沒有反駁,但內心卻是一片冰涼:此一時彼一時!富貴前程固然誘人,但眼下已是絕境,活下去才是根本。
在這亂世,為了活命而降,算不得恥辱。
王思政見斛斯衝仍在蠱惑人心,阻撓投降大勢,眼中寒光一閃,不著痕跡地向旁邊的嶽子睿投去一個凌厲的眼神。
嶽子睿心領神會。
他本就站在斛斯衝側後方,此刻毫無徵兆地動了!
身形如電,佩刀出鞘帶起一道冷冽的寒光,快得讓人看不清動作。
“呃……”
斛斯衝過的後胸直接被嶽子睿的佩刀穿過,他的咆哮戛然而止,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中充滿了極度的錯愕和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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