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扭過頭,死死盯住嶽子睿近在咫尺的臉,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似乎想質問什麼,隨即又艱難地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叔父斛斯椿。
身體晃了晃,重重地撲倒在地,鮮血迅速在泥濘的地面洇開。
“衝兒——!!”斛斯椿一直沉默的絕望終於被這血腥的一幕徹底點燃!
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悲憤嘶吼,猛地抽出腰間的佩刀,狀若瘋虎般就要撲向嶽子睿!“你這天殺的潑才!竟然殺我侄兒!!!”
“都督息怒!”
“不可!”
周圍的將領們大驚失色,離得最近的幾人立刻撲上去死死抱住陷入瘋狂的斛斯椿,奪下他手中的刀。
斛斯椿在眾人鉗制下奮力掙扎,血紅的眼睛死死釘在嶽子睿身上,口中發出淒厲的咒罵。
嶽子睿不敢與那雙充滿仇恨和痛楚的眼睛對視,側過臉,對王思政沉聲道:“衛將軍,請您示下,下一步如何行事?”
王思政看著被眾人按住、依舊掙扎咒罵不止的斛斯椿,眼神複雜,閃過一絲痛惜。
他沒有猶豫,果斷下令:“將大都督暫且看押!所有將領、校尉,立刻隨我到東側大軍處!”
他頓了頓,目光又掃過地上斛斯衝的屍體,聲音冰冷:“取斛斯衝首級!”
士兵迅速執行。
王思政不再多看情緒崩潰的斛斯椿一眼,翻身上馬,帶著集結起來的將領們,以及劉琛、嶽子睿等人,提著一顆血淋淋的首級,馬蹄如雷,向東側大軍方向疾馳而去。
元修剛剛安撫完畢小道上歸降的虎賁軍,忽然隱約聽到斛斯椿軍陣方向傳來一陣騷動和呼喊聲,似乎還有馬匹疾馳的動靜。
他眉頭微蹙:“那邊何事?速探!”
親兵領命飛馬而去。
元修在獨孤義等護衛下,緩緩走出小道口,視野開闊起來。
獨孤義策馬靠近,低聲道:“陛下,末將方才眺望,似乎看見衛將軍王思政帶著一隊將領,正急速趕往東側大軍方向。”
“王思政?”
元修頗為意外,“他不是被斛斯椿囚禁了嗎?斛斯椿放了他?”
他心念電轉,意識到變故可能超出預期。
“末將確信是他,不會看錯。”獨孤義肯定道。
元修沉吟片刻,望向東邊煙塵未落的方向:“王思政既已脫困,斛斯椿那邊必有劇變。傳令,各部原地警戒,靜觀其變。”
高敖曹正嚴密監視著斛斯椿部的東軍動向,忽聞斥候急報:王思政率大批將領正飛速向己方軍陣奔來!
高敖曹心中一凜,握緊了韁繩:“戒備!莫非他們要狗急跳牆,衝擊我軍?”
他立刻下令麾下做好戰鬥準備。
然而,想象中的衝鋒並未發生。
王思政一行人在距離東軍陣列尚有一段距離時猛地勒馬停下。
王思政一馬當先,高舉著手中那還在滴血的首級,對著前方黑壓壓的、同樣緊張不安的東軍將士,運足中氣,聲震四野:
“東軍的兄弟們聽著!斛斯衝蠱惑斛斯椿都督和洛陽將士們,背棄大魏,密謀北投!此獠已被我斬殺!首級在此!”
他奮力將首級展示了一下,“爾等都是被斛斯衝裹挾,現在聽從我的指令,所有將士現在都不許妄動!本將馬上去找陛下,讓陛下定奪!”
他的聲音洪亮而清晰,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力,穿透了整個戰場。
高敖曹等人清晰地聽到了王思政迴盪在戰場上的呼喊。
身邊的偏將聽得真切,忍不住低聲道:“將軍,王思政這……這是要準備投降了?”
高敖曹冷哼一聲,銳利的目光掃過下方依舊嚴陣以待的洛陽軍陣,沉聲道:“投降?你看他軍陣可有一絲鬆懈?可有一人放下兵器?”
那偏將仔細觀察片刻,搖了搖頭:“未曾放鬆,依舊壁壘森嚴。”
“那他喊話是何意?”偏將更糊塗了。
高敖曹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笑意:
“你還沒聽明白嗎?他說‘罪在斛斯衝一人,與眾將士無關’,這是在替斛斯椿那老狗求情呢!哼,此人倒也算有幾分江湖義氣,只是……用錯了地方!”
與此同時,另一處高地上,曹磊聽到王思政的喊話,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他深吸一口氣,立刻轉向身邊的高乾,急聲道:
“太尉!王思政此言,分明是想以洛陽全軍投降為條件,保全斛斯椿和那些叛將的性命!太尉,洛陽軍士被斛斯椿裹挾作亂,其罪可恕,但那些為首的叛將,尤其是斛斯椿這條老狗,斷不可饒恕!他引兵作亂,致使我虎賁軍傷亡慘重,洛陽軍中亦有不少士卒為其野心陪葬!此等罪魁禍首,若不嚴懲,何以慰藉陣亡將士英靈,何以儆效尤?!屬下懇請太尉即刻趕往陛下身邊,力勸陛下,萬萬不可放過斛斯椿!”
高乾聞言,只是眯起了雙眼,目光深邃地望著下方的戰場,並未立刻作答。
他心中盤算著:饒不饒斛斯椿,其實並不重要。這老狗經此一役,軍心已失,洛陽軍恐怕也不會再聽他的號令,已然是個廢人。
關鍵是,洛陽剩下的這大軍,如今聽命於王思政,這王思政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自己又能否從這亂局中,為高家撈取到最大的好處?
就在高乾沉吟之際,下方的王思政已經有了新的動作。
他高聲喊話之後,立刻將身邊的將領們召集到一起,面色嚴肅地說道:“諸位!眼下局勢危急,我軍已無勝算!爾等若想活命,便聽我號令行事!”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