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目前官職尚低,直接點名容易引人注目,萬一賀拔勝起了疑心不放人…
眼看著一項項議題接近尾聲,高歡那邊已經開始用眼神與親信交流,明顯示意這場冗長而極度形式化的朝會,該畫上句號了。
元修深吸一口氣,知道不能再等了。
必須主動出擊,打亂他的節奏!
就在高歡似乎準備開口宣佈退朝的前一剎那,元修忽然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刻意營造的、帶著幾分帝王好奇與熱切的語氣,目光掃向階下百官,朗聲問道:
“諸位愛卿!朕且問一句——爾等,可會騎馬打獵?”
“?”
此言一出,整個太極殿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所有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齊刷刷地聚焦在御座上那個年輕的皇帝身上,臉上寫滿了大大的問號和毫不掩飾的錯愕。
這……這是唱的哪一齣?
殿內肅立的,要麼是如高歡、竇泰、斛律金這般,從屍山血海的北鎮殺出來的悍將勳貴;要麼也是如高乾、高敖曹之流,弓馬嫻熟的世家子弟。
打獵?這玩意兒…不是毛頭小子都會的遊戲嗎?
皇帝陛下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問這個,到底意欲何為?
高歡亦是一愣,眉頭微蹙,第一個打破沉默,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不解:“陛下,何故有此一問?”
元修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出一種略帶羞赧,又摻雜著幾分少年式嚮往的神情,解釋道:“大丞相有所不知。朕昔日為平陽王時,便酷愛騎射,時常溜出城去,往那邙山北麓縱馬圍獵。只是…”
他話鋒陡然一轉,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只是朕那時困於藩邸,不過是紙上談兵,從未親臨戰陣。近年來國事多艱,烽煙四起,朕也曾遠遠窺見過前線將士們縱馬馳騁、陷陣衝鋒的凜凜神威。方才猛省——朕那點騎射末技,與諸位將軍麾下那些百戰銳卒相比,委實是花拳繡腿,徒有其表,當不得大用啊!”
眾人依舊面面相覷,雲裡霧裡,還是沒摸清這位新皇帝的真實意圖。
難道…真是想拉著滿朝文武,陪他去打獵散心?
這也太…不合時宜,太兒戲了吧?眼下哪有這等閒情逸致?
元修沒給他們交頭接耳的機會,繼續說道,語氣不自覺地鄭重了幾分:“我大魏以武立國,馬上取天下!朕身為太武、孝文之後,豈能疏於弓馬,忘了祖宗的立身之本?!想那爾朱之亂,宗室諸王倉皇奔逃,竟束手無策,惶惶如喪家之犬!皆因平日耽於安樂,荒廢武備!朕以為,當引以為戒!勤練騎射,方能不墜祖宗威名!”
站在佇列前排的高乾聞言,立刻出列,躬身進諫:“陛下勵精圖治,實乃社稷之福。然弓馬嫻熟,自有臣下為陛下分憂。陛下萬金之軀,實不必親自勞碌,以身涉險。”
他這話,既是標準的臣子勸諫,也隱隱透出一股“陛下您就老老實實在宮裡待著”的意味。
元修卻堅定地搖了搖頭,語氣斬釘截鐵:“高愛卿此言差矣!身為人主,豈能不習兵事?!朕並非要親冒矢石,衝鋒陷陣,而是要透過騎獵,磨礪心志,強健體魄,更要親眼見識我大魏強軍的真正斤兩!這與坐守深宮,是截然不同的!”
高歡聽得有些不耐煩了。
這小皇帝東拉西扯,說了半天,到底想幹什麼?
他索性直接打斷:“陛下,到底意欲何為?不妨直言。”
元修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立刻抓住話頭,目光炯炯地掃過殿內眾將,語調也隨之拔高:
“朕聽聞,天下騎射之精,皆出自我北境六鎮!而六鎮之中,又尤以懷朔、武川兩鎮為當世翹楚!朕心中甚是好奇,不知這兩鎮的絕技,究竟…哪一家更勝一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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