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一聲輕呼，黑色幼龍從雷加肩膀上一躍而下。
它撲騰著還沒長硬的翅膀，在空中歪歪扭扭地爬升高度，差點一頭栽進火堆裡。在空中劃出一道亂七八糟的曲線，後腿的小爪子緊緊扣住肩甲邊緣，落在了坦克肩上。
14歲的坦克頭頂已至雷加肩膀，體格遠超正常成年男性。他嘴唇和下巴上留著稀稀拉拉的銀色胡茬子，板起臉時還像那麼回事，可一旦笑起來仍能看出他稚氣未脫，完全是一副半大小子的蠢樣。
他正蹲在地上用手指逗弄腳邊的莫古爾，黑色幼龍被他戳得不耐煩，甩著尾巴纏上他的手腕，張嘴輕輕撕咬著手指。
“你看他那傻樣。”勃爾用胳膊肘撞了撞雷加，壓低的聲音裡裹著壞笑：“梅莎麗亞剛才從帳篷那邊過去，你看他的頭埋得快鑽進地裡了，活像只被狼追的兔子。”
雷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坦克果然僵著脊背假裝專心跟幼龍玩，耳朵卻紅得快要滴血。
已舉行過成年禮的梅莎麗亞剛和幾個龍學士討論完草藥補給，正往河邊走，月白色的裙襬在草地上掃過，像朵會動的白雲。
她似乎察覺到這邊的視線，回頭望了一眼，目光落在坦克身上時嘴角輕輕勾了勾，沒說話轉身繼續往前走。
“可惜，太可惜了，哈哈哈。”勃爾笑得直咳嗽，用沒了力氣的手捶著膝蓋：“他跟你年輕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揮劍能劈開馬骨，就是追不到姑娘。”
雷加灌了口麥酒，酒液順著喉結滑下：“這點還真的像我。”
想起自己年輕時，一門心思練肌肉上戰場，被佛索威夫人半推半就地當了回“種夫”，稀裡糊塗爬上了母狼的床，又一頭栽進馬萊・馬泰爾的溫柔鄉。塞妮拉是主動貼上來的，若不是貝爾隆及時提醒，怕是連丹妮菈也要錯過。
“他被那幫混小子攛掇，學大人模樣去向梅莎麗亞求愛，哈哈。”每次提起女兒這事，勃爾就笑得合不攏嘴。
雷加想起當時的場景就覺得好笑，又忍不住瞪了眼遠處的坦克：“向女孩求愛要麼送花束要麼送花環，他倒好，端盤爛水果酸葡萄算什麼意思？活該！”
梅莎麗亞在白龍領是出了名的美人，一頭如瀑的烏髮，襯得眉宇間的書卷氣愈發清雅，雪瓷般的肌膚比瓦雷利亞血統的人還要瑩白，站在人群裡像塊會發光的暖玉。
她看似柔柔弱弱，性格卻硬得像塊鐵，塞妮拉常對雷加說，梅莎麗亞寧可用匕首捅穿對手也絕不會屈服。
那時坦克才十二歲，被拒後竟躲在臥室床底哭到抽噎，如今見了梅莎麗亞總像只受驚的兔子繞著道走。
雷加倒不怎麼急著給坦克定親，坦格利安人丁興旺，御龍血統的維繫等下一代再聯姻也不遲。梅莎麗亞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勃爾又是老交情，兩人結合本是順其自然的事，偏偏被這傻小子自己搞砸了。
“我真捨不得讓她去君臨。”勃爾望著里斯方向的星空，長嘆了口氣，聲音裡添了幾分蒼老的沙啞。
雷加拍了拍他的後背，掌心能摸到老人鬆弛的皮肉。
二十多年前初次見面時，勃爾是個能單手提起鐵氈的壯漢，其實他只比傑赫里斯小一歲。他和妻子託莉膝下“無兒無女”，近年來視力愈發模糊，頭腦也不如從前靈光，便動了找繼承人的念頭。
雷加提議他公開甄選，勃爾便向整個白龍領宣告，要將伯爵頭銜與領地傳給最具智慧之人。
訊息一出，無數年輕人擠破頭也要參加，梅莎麗亞也在其中。
第一次筆試有百道題，她是少數透過的人之一。勃爾把入圍者聚到一起時，目光總在她身上打轉，那異樣的關注讓梅莎麗亞起了疑心。
她不過是個妓女的女兒，為何從小能自由出入黑霧堡？為何衣食住行堪比貴族？為何塞妮拉會讓十歲的她就協助管理情慾園？就連雷加對她也總帶著幾分莫名的縱容。
聰慧的梅莎麗亞私下找到勃爾，勃爾被她問得老淚縱橫，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三言兩語就揭穿了真相。
後來的第二次和第三次甄選，兩百道難題擺在面前只有梅莎麗亞全部答對，順理成章地成了勃爾鎮的繼承人。
有人猜測梅莎麗亞是不是成了勃爾的情婦，還讓一眾仰慕她的年輕人傷心許久。
雷加望著勃爾發白的鬢角輕聲道：“她想走自己的路就讓她去吧，說不定哪次回來探親你就直接當上外祖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