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然,淵兒在村裡怎麼樣?沒給你添亂吧?”夏洛麗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來,帶著電流的沙沙聲,卻掩不住語氣裡的關切。
她身後隱約能看見巖壁的影子,顯然正在野外執行任務。
夫妻多年,她早已習慣這樣連名帶姓地喚他,既親暱又帶著並肩作戰的默契。
何巍然拿起案上的粗瓷茶杯,杯沿的茶漬圈出淺褐色的印記。
“放心,這孩子比小時候穩重多了,白天還帶著他們逛集市呢。倒是你,在外頭要當心,別總把自己逼得太緊。”他頓了頓,聲音壓低。
“朱赤雲和姚修、希薇兒都安置好了,尤其是朱赤雲,你之前總說他氣息不一般——這孩子體內藏著祝融之魂,一天一夜就把《炎流雙絕譜》練得七七八八,尋常人一輩子都未必能摸到的門檻,他輕易就跨過去了。”
全息投影裡的夏洛麗挑眉,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耳後的通訊器。
“我就說他身上有股說不清的力量!我第一從見他的時候就感到他身上帶著上古氣息,原來是祝融之魂在他體內協助他修煉。有這股力量在,咱們找寶石的把握又大了幾分。”她話鋒一轉,神色陡然凝重。
“但有件事必須跟你說,毒龍幫那邊有動靜了。”
“什麼動靜?”油燈的火苗突然跳了跳,映得何巍然的影子在牆上扭曲。
“金梟貴復活了八蛇幫的幹部。”夏洛麗的聲音壓得更低,全息投影因訊號波動微微閃爍。
“其中一個,你絕對想不到是誰,是霍蒼瀾。”
“霍蒼瀾?!”何巍然手中的茶杯“哐當”撞在石案上,茶水濺出打溼了案上的竹簡。
“你是說……霍娜的父親?那個當年憑一己之力劈開八蛇幫祭壇、帶著半部毒經反水的霍蒼瀾?”這個名字帶著風砂般的銳氣,即使時隔多年,仍能讓人想起他當年單槍匹馬闖敵營的悍勇。
“就是他。”夏洛麗的語氣裡帶著難掩的複雜。
“情報顯示,金梟貴用影宿的靈魂碎片的成功把他復活了,現在恐怕已經成了聽令的傀儡。巍然,你還記得嗎?二十年前咱們圍堵黑風寨,是霍蒼瀾揹著中了毒的你殺出重圍;後來他脫離幫派娶了妻,給女兒取名‘娜’,說要‘棄暗投明,如晨光破曉。
何巍然聞言的指尖劃過石案上的刻痕,那是當年與霍蒼瀾並肩作戰時留下的刀傷。
“怎麼會是他……”他喉結滾動。
“當年霍娜的血魔血脈失控,八蛇幫的老鬼趁虛而入,用咒術操控她親手殺了霍蒼瀾和他的妻子。咱們找到他的時候,他懷裡還揣著給霍娜雕的桃木劍,劍穗上繫著他妻子生前織的紅繩……這漢子,到死都護著女兒。”
“金梟貴選他,就是看準了咱們念舊。霍蒼瀾當年為了護村子,把周邊的佈防圖刻在了腦子裡,連西風口那處隱秘暗哨都一清二楚——他要是帶著人馬來,結界未必擋得住。”全息投影裡的夏洛麗沉默片刻,作戰靴在地面碾出細碎的聲響。
“我知道。”何巍然深吸一口氣,拿起案上的青銅羅盤,指標正對著村西的方向微微顫抖。
“當年加固結界時,是他提出在老槐樹下埋鎮石,說‘蒼瀾護村,石爛方休’……他要是真被控制,第一個要破的就是那處鎮石。”
“我正與哈蘭他合作,一起尋找其餘散落在世間靈魂碎片來源,最多三天就能回村。”夏洛麗的身影在投影裡站直。
“你讓淵兒盯緊瞭望塔,別讓毒龍幫的探子靠近。還有,霍娜那邊先瞞著——她父親復活的事,萬一刺激到她的血脈,後果不堪設想。”
“我明白,但是一直在身邊與哈蘭一起行動的她,我想她已經猜到了。”何巍然看著通訊器上跳動的訊號格。
“洛麗,你自己注意安全,影宿的靈魂碎片恐怕也有使別人變成血魔的能力,你別硬碰硬。”
“知道了,老石頭。”夏洛麗的語氣難得軟了些,帶著笑意。
“替我給淵兒帶句話,他娘給的銀鏈要是敢弄丟,回來有他好受的。”
全息投影在笑聲中熄滅,青銅通訊器恢復冰冷的觸感。
何巍然坐在油燈下,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祠堂外的風突然變急,吹得窗紙“嘩啦啦”作響,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
他拿起柺杖重重頓地,石案上的竹簡被震得齊齊翻動,露出其中一頁關於“八蛇幫舊部”的記載——墨跡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而“霍蒼瀾”三個字旁,當年記錄者標註的“勇冠三軍,義薄雲天”,此刻看來竟格外刺眼。
一場沉睡多年的恩怨,正隨著影宿的邪力,悄然向何家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