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裡的月光漫過青石板路，在地面鋪成一層薄霜似的亮，將甄嬛的身影拉得頎長。
少女身上穿著件藕荷色軟綢褙子，領口繡著淺碧色纏枝蓮紋，隨著腳步輕晃，裙襬下露出的月白綾羅襯裙掃過階前的青苔，悄無聲息。
烏髮梳成靈巧的雙環髻，只簪了支碧玉簪，鬢邊斜插著兩朵新鮮的白茉莉，花瓣上還沾著夜露，襯得那張本就瑩潤的臉龐愈發清麗。
手中的描金漆盤穩穩託著盞銀耳羹，白瓷碗沿冒著嫋嫋熱氣，甜香混著茉莉的清芬在夜色裡漫開。
甄嬛站在北靜王妃的屋門前，柳眉輕輕蹙起。
屋門前一般都要守著一兩個小丫鬟，眼下卻空蕩蕩的，連簷下的燈籠都沒點，透著幾分反常的寂靜。
原是想著二姐身子乏，特意燉了銀耳羹送來補補，可瞧著屋內漆黑一片，想來是已經睡下了，便欲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屋內忽然傳來“哐當”一聲脆響，像是茶杯摔落在地，在這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驚得院角的蟲鳴都頓了頓。
甄嬛腳步一頓，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這聲響來得突兀，倒不像是睡熟的樣子，少女重新看向那扇緊閉的屋門，並未徑直入內，只揚聲問道：“二姐？還沒睡吧？”
庭院裡靜得能聽見風拂過樹葉的輕響，半晌沒傳來回應，她又往前挪了半步，聲音更柔了些：“二姐睡了嗎？”
這時，裡間才傳出北靜王妃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顫音：“沒……還沒呢，正打算睡了。”
話音落時，隱約能聽見齒間輕咬的細響，像是在極力穩住氣息。
甄嬛不疑有他，抬步往前走去，腕間的銀鐲子隨著動作輕晃，發出細碎的聲響：“我方才瞧著屋裡黑著，還以為二姐睡了呢。”
她唇邊噙著溫順的笑意，藕荷色衣袖隨著說話的動作輕揚：“既然沒睡，正好讓人燉了銀耳羹，稠稠的燉了兩個時辰，想著給你送來潤潤喉。”
月光落在少女鬢邊的白茉莉上，花瓣上的夜露折射出瑩光，映得那雙杏眼格外澄徹。
她渾然沒察覺門後那道身影的僵硬，只當是二姐夜裡懶怠點燈，腳步輕快地往門前湊了湊，漆盤裡的甜香愈發濃郁，混著她髮間的茉莉清氣，在寂靜的庭院裡漫開。
裡間忽然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桌椅被撞到。
等甄嬛走到門前，正伸手要推，門卻突然從裡面推開一角，北靜王妃探出頭來，鬢邊的珍珠步搖歪歪斜斜，髮絲也有些散亂。
“嬛兒。”麗人開口時，聲音又輕又顫。
甄嬛正欲說話，藉著月光看清她的模樣，不由愣了愣。
只見二姐臉頰紅得厲害，連耳根都透著不正常的霞色，嘴唇被牙齒咬得泛起溼紅，像是剛經歷過什麼慌亂事。
“二姐，你這是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
北靜王妃慌忙別過臉，指尖緊緊攥著門框，指節泛白，連帶著聲音都斷斷續續：“沒……沒什麼，許是……許是屋裡悶得慌。”
她飛快地眨了眨眼，避開妹妹探究的目光，貝齒又在唇上用力咬了咬：“嬛兒，時候不早了，我該睡了，你先回去吧。”
“我讓人燉了銀耳羹，特意給你送來的。”甄嬛揚了揚手中的漆盤，白瓷碗裡的甜香順著門縫往裡鑽：“你先讓我進去放下，我就走。”
“不用了！”北靜王妃的聲音陡然拔高，又慌忙壓低，帶著幾分急色：“真的不用了，我……我不渴，也不餓。”
她攥著門框的手更緊了，指腹幾乎要嵌進門木裡：“我乏得很，實在熬不住了，你……你聽話，先回去吧。”
甄嬛瞧著她這副模樣，心頭掠過一絲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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