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鎮,醫院隔離點。
林薇報名成功,因為她在做自媒體前曾是護士,透過培訓後進入醫院隔離點護士站幫忙。
李喬和張楚楚等人卻被安排在隔離點外幫忙一些雜事。
護士點的工作繁忙,考慮志願者們的精力,統一給志願者們排了班,林薇的休息時間還算充裕。
林薇決定趁休息時間回五彩民宿休整。
隔離點那扇厚重的玻璃門在身後合攏時,消毒水的濃烈氣味瞬間被院牆外清冽的河風沖淡。
林薇摘下一次性醫用帽,栗色的短髮被壓得有些扁塌,額角還沾著汗溼的痕跡。
她活動了一下被防護服束縛得發僵的肩膀,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要把肺裡那股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和病痛混合的氣息徹底置換掉。
五彩民宿的院門虛掩著,她推開時,簷下的風鈴叮咚作響。
院子裡,葡萄架篩下細碎的陽光,朱曉路正坐在八仙桌旁,面前攤著筆記本,似乎正在發愣。他腳邊放著一箇舊帆布包,上面沾著新鮮的泥點。
他抬頭看見林薇,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目光習慣性地在她身上掃過,最終停留在她胸口——那裡沒有別著任何徽章,也沒有“大嘴”的LOGO,只有一件普通志願者的綠色馬甲,上面印著“五彩防疫”幾個字。
“喲,林大記者凱旋了?”朱曉路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是採訪話說多了的疲憊,“裡面滋味如何?比追‘爆點’刺激吧?”他語氣裡那點熟人間的調侃藏不住,眼神卻銳利得像探針,似乎想穿透那件志願者馬甲,看看裡面是否藏著別的“驚喜”。
林薇沒理會他話裡的刺,徑直走到水龍頭邊,擰開,冰涼的水嘩嘩流下。
她把手伸到水流下,用力搓洗著,指縫、指甲縫,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彷彿要把接觸過的一切都沖刷乾淨。
水流衝擊著她手腕上被防護服袖口勒出的淡淡紅痕。
“刺激?累得像條狗。”她甩甩手上的水珠,聲音透著股真實的疲憊,但眼睛卻很亮,像被水洗過,“送飯,收垃圾,跑腿,給那些輕症大爺大媽量體溫測血氧,聽他們翻來覆去地嘮叨。防護服一穿就是幾個小時,悶得喘不過氣,脫下來裡面能擰出水。”
她走到桌邊,自己倒了杯涼茶,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喉結滾動著,“不過比想象中安靜。沒有你文章裡寫的那種驚心動魄,大部分時間,就是一種熬。”
朱曉路的目光在她疲憊卻異常明亮的臉上停頓了幾秒,那份真實的倦意不像偽裝。他合上筆記本,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封面:“採訪了幾個病人家屬,高小杉家隔壁。”
他頓了頓,視線再次落到林薇身上,帶著審視:“你呢?志願者當得這麼投入,真就甘心只當個跑腿的?沒趁人不備,摸點‘內部影像’出來?你那‘大嘴’的胃口,這麼容易就填飽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在她志願者馬甲的衣領、口袋處逡巡,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老實交代,身上沒藏著什麼微型攝像機吧?”
林薇放下杯子,發出一聲輕響。她迎上朱曉路探究的目光,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豎起尖刺反駁,反而坦然地攤開雙手,甚至還把馬甲口袋往外翻了翻,裡面空空如也,只有幾張揉皺的一次性消毒溼巾包裝紙。
“這次真沒有。”她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點自嘲,“進去之前,我跟隔離點護士站的負責人——就那個總板著臉的護士長,磨破了嘴皮子。我說,我不拍醫護人員工作,不拍危重病人,不拍任何可能侵犯隱私、干擾治療的畫面。我就想記錄一下那些輕症患者,在裡面的生活狀態,他們的等待,他們的焦慮,還有一點點希望。如果他們自己同意的話。”
她看著朱曉路眼中那點不信任慢慢鬆動,補充道,“她最後點了頭。條件苛刻,只能用自己的手機,而且拍的每一段素材,出來前都要給她過目。”
她掏出自己那部螢幕邊緣有些磨損的手機,在朱曉路眼前晃了晃:“喏,唯一的‘作案工具’。拍了幾段,還沒剪。一個老大爺在窗臺上養了盆快蔫了的綠蘿,天天跟它說話;幾個輕症的大媽在活動區戴著口罩,隔著老遠比劃著交流廣場舞心得;還有個年輕媽媽,隔著手機螢幕給隔離在酒店的孩子讀故事,沒什麼爆點,就是些活著的人,努力在困境裡找點光的樣子。”
朱曉路沉默了。
他看著林薇,看著她眼底那份褪去了浮華和急切、沉澱下來的專注,看著她身上那件沾著消毒水味的普通志願者馬甲。
他想起釋出會那天她眼中殘留的不甘,也想起她此刻平靜的敘述。一種複雜的情緒湧上來,混雜著些許意外,些許釋然,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欽佩。
“不容易。”他最終開口,聲音低沉了許多,不再是調侃,帶著一種鄭重的意味,“能讓你林大記者收起‘大嘴’,穿上這身行頭,踏踏實實幹這些活兒,我沒想到。”
他頓了頓,語氣真誠了幾分,“不管怎麼說,能進去幫忙,還能說服他們讓你記錄,得償所願,祝賀你。”
“得償所願?”林薇重複了一遍,嘴角彎起一個疲憊卻真實的弧度,帶著點自省,“也許吧。至少進去一趟,才知道自己以前那些為了流量一驚一乍的東西,有多輕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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