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還是五月,金國國相完顏宗翰和二太子完顏宗望向宋廷下戰書是八月份的事,沈放要是兜底說了出來,搞不好要被種師閔懷疑。
“沈放身份低微,本不該妄議國事,可是種相公既然提起此事,可否容我說兩句?”
種師閔笑道:“這有何不可?這裡不是汴京,沒有御史臺那些小人。只要有助於我大宋抵禦金軍,但說無妨!”
“那沈放就斗膽直言了。敢問種相公,此次金人南侵,粘罕的西路軍攻打山西可得到什麼好處?”
沈放嘴裡的粘罕即是金國國相完顏宗翰,宋朝軍民一般稱金國國相為粘罕,不呼其漢名,估計是有些不屑吧。
“粘罕被張孝純父子拖在太原,怕被抄了後路,一直不敢大膽驅兵南下,他什麼好處也沒撈到。”
“種相公囤兵土門關,不願西進山西解圍太原城。沈放斗膽估計,是擔心金國二太子斡離不再次南下吧?”
種師閔臉色微變,不露聲色反問道:“沈老弟,軍隊調拔不是由老夫決定。你以為金軍會不會再次南下?”
沈放神色自若道:“必然南下!”
“何以見得?”
“金人是遊牧民族,靠劫掠立國,貪婪成性,這是他們的本性。而且……”
種師閔見沈放突然打住,說道:“老夫說了,你儘管直言便是!”
沈放這才說道:“沈放聽聞金人兵圍汴京時,我朝表現得太過軟弱,空有二十萬勤王軍,卻不敢攻擊已渡黃河,歸途受阻的數萬金兵。”
“另外遼人對我朝極為記恨,故遼官員中訪宋使者眾,熟悉我朝底細,必然極力鼓動金人侵掠我朝。其他的不說,種相公是軍中統帥,從常勝軍和義勝軍的作為就能窺其一斑了吧。”
沈放猶豫是因為種家兄弟三人也在這二十萬勤王軍中,把種師閔也一併貶低下去,或許要惹惱了他。
但沈放把常勝軍和義勝軍搬了出來後,立馬獲得了種師閔的認同。
常勝軍前身是北遼耶律淳皇帝為抵抗金兵組建的怨軍中的一支。
耶律淳病亡後,北遼發生了一次政變,蕭太后和北遼樞密使蕭幹處死了欲降宋的李處溫。
常勝軍首領郭藥師也處於政變的渦旋中,怕被牽連,便帶著八千常勝軍降了宋。
郭藥師雖然治軍有方,作戰勇猛,情商卻不太高。
降宋之後他仍固執的保留遼人習俗,常住帳篷,顯得格格不入,與一眾宋將幾乎沒任何交情。
郭藥師的人品暫且不論,常勝軍在大宋第二次北伐燕京時卻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若不是合軍出戰的宋將劉延年、劉光世父子無能的話,常勝軍幾乎憑一己之力就攻下了燕京,也就不會出現大官宦童貫從金人手裡贖買燕京之事了。
北宋朝廷買回了燕京後,一邊命常勝軍把守燕京,一邊又忌怕壓不住郭藥師,所以又命接任山西防務的譚稹組建了一支北地漢人為主的義勝軍,用以防範常勝軍。
北地漢人經過遼國統治百餘年,早已認同了遼人身份,本就對大宋的乘人之危心懷怨恨,又怎會忠心於宋呢?
種師閔對這兩支軍隊太熟悉了,因為他們在關鍵時刻都在背後捅刀子,讓宋朝的軍隊防線破洞百出,一潰千里。
這一系列的變故若非親身參與其中,連許多朝廷大臣也捋不清楚,沈放卻靠坊間傳聞得出了準確結論,不得不讓種師閔側目。
可他哪裡知道,沈放在這方面是專家,大宋江山從頭到尾,不知道被他搬上課堂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