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時,屋裡有了動靜。
谷畸亭推門進去,苑陶正用破布擦拭母親的臉。
他手指蹭過瘦弱的臉頰,眼眶乾澀,可始終沒有落下一滴淚來。
“後山松林,土軟。”
谷畸亭開口道。
苑陶沒回頭,聲音冰冷。
“我自個兒挖。”
谷畸亭蹲在屋簷下磨柴刀。
鏽鐵摩擦的刺啦聲撕破了屋子裡的安靜。
苑陶抱著母親出門時,腳步異常沉穩。
谷畸亭拎著柴刀跟在後面。
松林積著厚厚松針,踩上去發悶。
苑陶放下母親,抓起石塊就刨土。
掌心不小心被劃出個口子,血混著泥土成了暗褐色,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石塊砸凍土的悶響越來越急。
谷畸亭遞過柴刀。
苑陶瞥了一眼,抄起更大的石頭猛砸。
凍土裂開的脆響裡,谷畸亭忽然懂了,這孩子是要用這疼壓下別的滋味。
他沒再勸,自個兒揮刀入土。
刀鋒劈進泥層的鈍響,和苑陶砸石頭的聲音攪在一起。
坑不算深,剛夠容下一人。
谷畸亭將屋子裡的那床薄被子鋪在坑底,苑陶小心地將母親放進去。
薄被裹著的身子輕得像片枯葉,彷彿風一吹就能飄走。
填土時,苑陶突然停手。
他抓起一把混著松針的土,攥緊拳頭,血珠滲進土裡。
那捧血土按在胸口,他胸口劇烈起伏,牙縫裡擠出字句。
“娘,爹……我定會為你們報仇的,陸瑾,三一門你們等著,我會連本帶利討。”
谷畸亭捏著柴刀的手緊了緊。
江湖路就是這樣,有些債,註定用血償。
他見過太多誓言,最後都成了鎖一輩子的鏈子。
可苑陶眼裡燃燒的野火,任何勸阻都是沒有用的。
而且按照原著,他這輩子都沒能搞定陸瑾。
最後一捧土落下,苑陶對著新墳磕了三個頭。
額頭撞地的悶響一聲比一聲沉重。
他站起來,臉上沒有淚,只剩下麻木的平靜。
谷畸亭解開布包,裡面是幾塊泛著金屬光的碎料,還有半枚鏽鑰匙。
這是昨夜在屋外宅子殘骸裡無意間貴翻出來的,該是苑金貴的東西。
“你爹留下的。”谷畸亭遞過去,“好材料,懂行的看得出門道。”
他頓了頓,“活下去,這些東西才有用。”
苑陶的目光釘在半枚鑰匙上,手指蜷縮了一下。
半晌才接過布包,攥得死緊,布角被掌心的血洇出深色印子。
“走了。”
谷畸亭背起裝著乾糧草藥的揹包。
苑陶跟在後面,沒回頭。
密林霧氣濃重,能見度不足丈許,腳下落葉沙沙作響。
谷畸亭的觀海之術早就悄然鋪開,炁感織成細密的網,籠著周遭數十丈。
草木的呼吸,鳥獸的動靜,遠處溪流聲,都在感知中清晰流淌。
秦嶺深處藏著太多東西,三一門的愣頭青會不會追來不好說,但聞著血腥味的山匪野修,絕不會少。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苑陶忽然停步,指著棵歪脖子樹。
“那裡有人。”
谷畸亭早已察覺。樹後三道氣息雜亂,炁弱,是靠蠻力混飯的亡命徒。
他沒停步,側頭按住苑陶肩膀:“跟著,別亂闖。”
話音剛落,三個短打漢子跳出來,手裡砍刀閃著寒光。
為首的刀疤臉打量著他們的揹包,大聲說道。
“這荒山野嶺,兩位是趕路還是尋仇?”
谷畸亭眼皮都沒抬,將苑陶往身後帶了帶。
刀疤臉見他沉默,揮刀便衝:“識相的留下東西,爺爺讓你們死痛快點!”
苑陶猛地躥上前半步,手裡多了塊尖石片。
谷畸亭按住他肩頭:“別髒了手。”
“你說什麼?!”
刀疤臉聽後大怒,一刀砍了過來。
谷畸亭身形微動,他側身避開劈來的刀鋒,手肘順勢撞在刀疤臉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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