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會招來一頓罵,高艮卻愣了一下,壓低聲音道:“無根生那瘋子……迎鶴樓一別後,不知為何總還想見到他。明明知道他是全性掌門,可每次想起他說的那句‘爺爺者老陽也,孫孫者少陽也,若得選,我會一直當少陽’,就恨不得能跟他喝上兩壺。”
他忽然自嘲地笑:“你說老子是不是中了邪?”
谷畸亭心裡一喜——系統釋出的任務,這機會不就來了?!
這他媽不就是突破口?
他立刻坐直身子,神色認真道:“高哥,我剛才可不是開玩笑。你既然和掌門投緣,不如干脆——”
“打住!”高艮瞪著谷畸亭。
“老子打小在一氣流長大,師父除了教我本事,還反覆叮囑‘正邪不兩立’。雖說對無根生有些好感,可當師父拿《全性惡行錄》給我看時,裡面記錄了你們全性妖人所做之惡事,老子至今記得清楚!”
谷畸亭不惱,反而湊近幾分。
“那高哥你說,你師父為何沒把掌門在迎鶴樓替李慕玄平事的事兒,也記在那本冊子上?”
高艮臉色一僵,喉頭動了動卻沒出聲。
“所以說,這些都是扯淡!”谷畸亭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口三道疤痕。
“這道疤,是去年在熱河替老百姓擋鬼子刺刀留下的;這道,是在山西劫鬼子糧車時被流彈射穿的。你以為全性都是燒殺搶掠的瘋子?錯了!我們講究‘貴己重生’,但‘貴己’不是自私,是要先護住自己這根毛!連自己都護不住,拿什麼跟這世道較勁?”
高艮盯著那些疤痕,腦海中忽然閃過迎鶴樓裡無根生替李慕玄向名門弟子們磕頭認錯的模樣。
他不得不承認,谷畸亭與無根生,確實和他認知裡的全性妖人不同。
谷畸亭看著高艮的樣子,知道有戲,還好記憶裡有著自己與無根生早年所幹之事兒。
既然如此,那便在加把火!
“高哥您看——”
谷畸亭伸出雙手,左手握成拳頭,右手比出刀狀。
“正派是編繩子的,用‘道義和門第’把你們捆成粽子,連放個屁都得按規矩來;我們全性是握刀的,看見繩子就砍,管你是哪家的破規矩。”
他晃了晃左手,又揮了揮右手:“刀是血腥,可沒這刀,你們連繩子裡藏的爛肉都看不見。”
“你是想說,正派與全性其實……是共生的?”
高艮一臉驚訝:“按你的意思,正派離了全性,就顯不出自己的正?”
“聰明!”谷畸亭打了個響指。
“正派得靠全性當靶子,才能立起‘替天行道’的牌坊;全性得靠正派當幌子,才能名正言順地跟那些偽君子對著幹。兩邊誰離了誰,都玩不轉。你想,要是世上只剩全性,我們搶誰去?搶老百姓?那不等著被天下異人之外的勢力聯手剿滅?所以啊,正派當紅花,全性當綠葉,缺一不可。”
高艮只覺腦子發漲,這道理與他從小所學的“正邪不兩立”截然不同,卻又像一把鈍刀,慢慢剖開了世道的真相。
那些藏在道貌岸然面具下的虛偽,與全性刀刃上偶爾閃過的人性微光,在火光中交織成一片混沌。
“所以,”谷畸亭忽然拍了拍他肩膀。
“你我這種夾在中間的人最明白。正派不全正,全性不全邪,真正的妖人,是那些把‘正邪’當幌子,踩著普通人往上爬的混蛋。”
“你……你胡說!不聊了,睡覺!”
高艮猛地起身,背過身去靠著樹幹坐下。
他緊緊閉上眼,卻怎麼也揮不去谷畸亭最後那句話。
“正派是懸在樑上的規訓,全性是劈向梁木的斧頭——缺了誰,這世道的房梁都得歪。”
谷畸亭看著他緊繃的背影,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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