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是冷的,裹著荒野枯草的澀味和未散的血腥氣,像刀子似的刮過谷畸亭的臉頰。
他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的受傷野獸,在嶙峋亂石與稀疏灌木間亡命奔跑。
“在那邊!別讓他跑了!”
“媽的,宰了這王八蛋給少爺報仇!”
“圍上去!機槍架起來!封死他!”
雜亂的嘶吼、沉重的皮靴聲、拉動槍栓的金屬摩擦聲絞成一團。
夜色裡晃著幾道身影,那氣息明顯不是鎮公所的散兵,隱隱透著奇異的炁機波動。
追兵變了,看來真正的精銳衛隊到底趕到了!
十幾條黑洞洞的槍口噴吐著火舌,一挺捷克式輕機槍瘋狂掃射。
子彈啾啾地鑽進谷畸亭腳邊泥的土,濺起碎石煙塵。
那兩個速度奇快的身影尤其扎眼。
一個渾身裹著土黃色炁罩,每步踏地都讓地面微顫;另一個身形飄忽如鬼魅,指尖跳著幽藍電弧。
“艹!還有練家子?”
谷畸亭啐出帶血的唾沫,將觀海之術催到極致。
剎那間,周遭炁流的每一絲波動都在他腦中鋪展開來。
氣流的縫隙、岩石的稜角、地脈微弱的震顫……這些成了他唯一的生路。
他猛地擰腰,身體以違背常理的柔韌度貼著巨石陰影滑過,幾發子彈擦著西裝後襬射空。
同時右手並指如刀,一道凝練的青色炁芒無聲劈出,精準切斷頭頂半朽的枯枝。
枯枝轟然砸落,激起一片塵土,瞬間的轟鳴讓追兵的動作滯了半分。
他不敢停,藉著下衝之勢躍入乾涸山澗。
冰冷的碎石硌得腳底生疼。
澗底狹窄,兩側山壁暫時擋住了火力。
他像壁虎般貼著溼滑巖壁向上攀爬,指尖的炁勁刺入石縫,勉強撐住身體。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呼喝,人影探到澗邊!
谷畸亭眼中厲色一閃,雙腿猛地蹬向巖壁。
身體如離弦之箭彈射而起,左手扣住那人腳踝狠命下拉,右手已使出無常散手的絞字訣,陰柔指勁透入對方膝蓋關節!
“啊!”
慘叫聲中,那人滾落澗底。
谷畸亭借力翻上澗邊,頭也不回地往高處衝。
炁在飛速消耗,被子彈貫穿的傷口血流不止,每呼吸一次都牽扯著肋下劇痛,肺部像著了火般灼痛。
他需要喘息,哪怕只有一瞬!
可偏偏此處的地形出賣了他。
眼前突然開闊起來,竟是片背靠百丈絕壁的空地。
三面都是陡峭山岩,唯一的退路已被蜂擁的火把和人影堵死。
十幾條槍口黑洞洞地指著他,輕機槍架在岩石後,射手正調整角度。
兩個異人高手一左一右站定,土黃色炁罩厚重如牆,幽藍電弧噼啪作響,鎖死了所有騰挪空間。
為首那個穿尉官服、臉上帶疤的漢子獰笑著,聲音在絕壁下回蕩。
“跑啊?接著跑啊?小雜種,敢動趙大帥的公子,老子要把你剝皮抽筋點天燈!跪下磕頭求饒!”
谷畸亭背靠著冰冷粗糙的巖壁,胸膛劇烈起伏。
汗水混著血水從額角滑落,滴到地上。
西裝早已破爛不堪,沾滿泥汙和暗紅血漬。
他抬手抹了把嘴角,手背上是溫熱的血。
環視四周,兵痞們臉上是嗜血的興奮,兩名異人眼中透著貓捉老鼠的戲謔。
這是真正的絕境,十死無生之地。
“媽的!”
谷畸亭摸了摸起伏的胸口,他很累,卻一點也不慌。
因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人...
那位幾近完美的宗師。
他相信那人會來的…
即便他不來,自己還有最後一招。
那便是回到命樞絲絡界,回到大羅洞觀所創造的空間裡面。
還好,系統給予了自己這個許可權。
只不過,如此做了的話,這一次的任務恐怕就...
他咧開嘴,露出沾染血色的笑容,聲音嘶啞卻帶著狠勁。
“磕你媽的頭!就你家少爺那雜碎,老子宰了就是宰了!有種過來拿命!”
他微微屈膝,僅存的炁在體內瘋狂奔湧,凝聚在雙手。
像一頭明知必死也要撕下敵人一塊肉的孤狼,他死死盯著那尉官。
擺出一副就算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架勢!
空氣瞬間凝固。
尉官臉上的獰笑僵住,被谷畸亭眼中的亡命兇光刺得一滯,惱羞成怒地揚起了手……
就在尉官手臂將落未落的剎那,就在所有槍口即將噴出火舌的瞬間,就在谷畸亭準備重回命樞絲絡界的前一刻...
風...停了。
不!不是風停!
是空氣本身凝固了,變得如同萬載玄冰般沉重粘稠。
一道身影,毫無徵兆地出現在谷畸亭身前丈許之地。
彷彿他一直就在那裡,只是月光剛剛照亮。
白衣勝雪,不染纖塵。
月光流淌在他素淨的衣袍,散開一片清冷的銀輝。
他背對著谷畸亭,面朝著那數十名殺氣騰騰的追兵。
身形並不如何高大,卻像一座亙古矗立的孤峰,瞬間鎮住了這片喧囂的殺戮場。
左若童。
他來了!!
無聲,無息,甚至沒有帶起一絲炁流。
只是站在那裡,純白的眼瞳平靜地掃過前方,如同神祇俯視螻蟻。
時間彷彿被拉長了無數倍。
尉官揮下的手臂僵在半空,臉上的獰笑凝固成驚恐的滑稽表情。
所有兵痞臉上的興奮瞬間被一種源自靈魂深處且無法理解的不安感取代。
他們感覺自己的身體被無形的萬斤巨石壓住,連動一動手指都成了奢望。
抱著的槍械沉重得如同山嶽,壓得他們手臂痠麻,幾乎要脫手。
架好的輕機槍槍口微微下垂。
那兩個異人高手更是臉色劇變,土黃色的炁罩劇烈波動,如同風中殘燭;幽藍的電弧明滅不定,發出滋滋的哀鳴,彷彿被人用手死死扼住咽喉。
沒有呵斥,沒有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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