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攻擊的目標，不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硬體。
而是無形的，卻更為致命的——工業軟體。
從用於晶片設計的EDA，到用於機械設計的CAD，再到用於物理模擬的CAE，甚至是最基礎的程式設計工具……這些被譽為“現代工業之魂”的軟體，在同一時間，透過網路後門，被它們的開發者，遠端執行了“死刑”。
會議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剛才還在討論如何用“B計劃”進行硬體替代的專家們，此刻全都怔住了，臉上寫滿了茫然和徹骨的寒意。
李工雙手抱著頭，表情痛苦地喃喃自語：“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周毅的臉色也無比難看，他作為軟體和系統整合的負責人，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硬體的缺失，我們還可以靠人力、靠智慧，用更笨的辦法去彌補，去製造。哪怕精度差一點，效率低一點，總歸有路可走。”周毅的聲音乾澀沙啞，“但是設計和模擬軟體的癱瘓……這就等於讓整個研發體系的‘大腦’和‘神經系統’，在瞬間休克。”
王院士摘下眼鏡，疲憊地揉著眉心，這位見慣了風浪的老科學家，此刻的聲音裡也充滿了無力感。
“我們連圖紙都畫不出來，連模擬驗證都做不了，所有的設計工作都得退回到幾十年前用手繪和公式計算的原始階段。這……這還怎麼追趕？這比硬體封鎖，要致命十倍，一百倍！專案……根本進行不下去了。”
絕望。
一種比硬體斷供時更加深沉的絕望，籠罩了整個會議室。
敵人的第二波打擊，精準地命中了他們最柔軟、最無力還手的腹部。
如果說硬體是士兵的“槍”，那麼軟體就是指揮官的“沙盤”和“大腦”。現在，槍還在，但大腦已經被摘除，沙盤也被掀翻。這仗，還怎麼打？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投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沉默不語的身影。他們在等待秦奮的反應，或許是憤怒，或許是沮喪，又或許是……宣佈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此終止。
在所有焦急、絕望、甚至帶著一絲祈求的目光注視下，秦奮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沒有看任何人，而是轉身，一步步走向會議室前方那面巨大的，標滿了“破曉工程”各項子系統和技術節點的戰略地圖。
這張地圖，代表著他們未來幾年的奮戰方向，代表著華國半導體產業的全部希望。
此刻，這張地圖在眾人眼中，卻像是一張巨大的、無法兌現的空頭支票。
秦奮走到地圖前，安靜地站立了片刻。
然後，他從一旁的筆筒裡，拿起了一支紅色的記號筆。
“啪嗒。”
筆帽被拔開的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抬起手，在地圖上，代表著“設計模擬與核心演算法”的那個巨大板塊——“軟體”之下，重重地，畫下了一個圈。
一個鮮紅的，醒目的，如同靶心般的圓圈。
做完這個動作，他轉過身，面對著一張張失魂落魄的臉，眼神裡沒有絲毫的動搖，反而透出一股洞悉一切的銳利。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般，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很好。”
眾人一愣。
很好？這算什麼反應？
“敵人再一次，幫我們指出了最薄弱，也是最致命的環節。”
秦奮的目光掃過全場，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我們一直想著如何製造更鋒利的‘矛’，更堅固的‘盾’。卻忽略了，我們用來描繪矛和盾的‘筆’，用來丈量矛和盾的‘尺’，一直都握在別人的手裡。”
“他們今天可以收回，明天就可以用它來畫出絞死我們的繩索。”
他的話，讓在場的所有專家都羞愧地低下了頭。這的確是他們一直以來有意或無意忽略的真相。
“所以，”秦奮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斷力，“從今天起，‘破曉工程’，增加第四個核心任務——”
他用手中的紅色記號筆，重重地點了點地圖上那個剛剛畫出的紅圈。
“鑄造我們自己的‘筆’和‘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