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蓋與底座的縫隙間,絲絲縷縷的寒氣正往外滲,裹著比甬道里濃重數倍的腥鏽味,像無數細針鑽進鼻腔。莫非攥緊黑金古刀,刀鋒沿著棺身纏枝紋遊走半圈,突然沉腰發力猛撬——沉重的青石板發出指甲刮過玻璃般的刺耳摩擦聲,伴著石屑簌簌墜落,緩緩向上抬起寸許。
“都打起精神。”王俊將探照燈旋鈕擰到最底,慘白光柱如利劍般直射棺內。柯靈玲那兩個手下舉著撬棍的手止不住發抖,柳茵茵下意識攥緊我母親的衣袖,指節泛白,連呼吸都像被無形的手扼住,輕得幾乎聽不見。
當棺蓋徹底掀開的剎那,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石棺裡空空如也。
沒有預想中綴滿寶石的金縷玉衣,沒有象徵權柄的青銅禮器與鋒利兵器,甚至連半片腐朽的棺槨殘片、一絲屍骸朽壞的痕跡都尋不見。唯有棺底那幅星圖完好無損,北斗七星的刻痕裡嵌著七顆暗黃色卵石,在燈光下泛著類似陳年油脂的詭異光澤。
“又是空的?”柯靈玲的手下聲音發飄,帶著難以掩飾的頹喪,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
柯靈玲蹲在棺邊,指尖在星圖紋路里反覆摩挲,眉頭擰成個疙瘩:“不可能!史料裡明明寫著……”
話音未落,她的指尖突然卡在星圖邊緣一道極細的凹槽裡。那凹槽竟是活動的,隨著她的觸碰,整具石棺猛地往下一沉,棺底星圖如齒輪般緩緩旋轉起來。七顆卵石順著刻痕滾動,發出細碎的“咔嗒”聲,最終在中央嚴絲合縫地拼成一輪彎月的形狀。
“轟隆——”
西側壁畫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震得頭頂落下簌簌塵土。那些先前還在緩慢蠕動的彎月符號,此刻竟真的連成一道石門的輪廓,伴隨著碎石墜落聲,石門向內緩緩洞開。門後並非預想中的寬闊通道,而是一間僅容兩人並行的狹窄石室,石室中央的石臺上,赫然停放著第三具棺槨。
這具棺槨由純金打造,在探照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棺蓋上浮雕的展翅雄鷹栩栩如生,鷹爪緊攥的鎖鏈紋路一路延伸到棺底,與石臺邊緣的凹槽完美嵌合。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整具金棺竟在微微起伏,幅度均勻得如同呼吸,彷彿裡面沉睡著一個鮮活的生命。
“這才是主棺。”唐雅思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她伸手撫過金棺側面的突厥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上面寫著‘月神護佑,沉睡千年’……天可汗根本沒葬在這裡,這裡埋的是守墓人。”
話音未落,金棺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嚓”響,彷彿有什麼機關被觸發。緊接著,棺蓋竟如兩扇門般向兩側緩緩滑開。我們下意識地往前湊了兩步,看清裡面景象的瞬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渾身汗毛倒豎。
棺內躺著的不是枯朽的屍體,而是個身著突厥貴族服飾的少年。他的面板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玉,睫毛纖長,上面還凝著細小的冰晶,胸口隨著均勻的起伏微微顫動,竟像是陷入了深沉的熟睡。最駭人的是他脖頸上懸掛的項鍊,墜著的並非玉石瑪瑙,而是一塊青銅令牌,上面“大唐左衛”四個字清晰可辨,與甬道里那具乾屍懷中的銅牌一模一樣。
“他還活著?”王俊的探照燈劇烈地抖了一下,光柱在少年臉上晃過,映出那過於完美的面容,“這怎麼可能……千年時光,怎麼會……”
話沒說完,少年突然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純黑的眸子,黑得不見絲毫眼白,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他緩緩坐起身,動作僵硬卻流暢,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用一口字正腔圓的唐語開口:
“你們終於來了。”他抬手撫摸著胸前的青銅令牌,指尖劃過冰冷的金屬表面,聲音裡帶著穿透千年的寒意,“等你們很久了。”
石室外突然傳來洶湧的流沙聲,比上層機關啟動時更加狂暴,彷彿整座古墓都在隨之搖晃下沉。金棺底座的鎖鏈開始發出緊繃的“咯吱”聲,一圈圈收緊,少年那雙純黑的眸子裡清晰地映出我們驚恐的臉,他緩緩吐出下一句話,每個字都像淬了冰:
“爾等竟敢打擾可汗安眠,這裡,便是你們的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