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腳步踩在密道的石板上,發出空洞的迴響,每一步都像是在被無形的手催促著,又像是正一步步踏入某個佈下的、無人能懂的局。
那條從洞口延伸進來的新鮮腳印,鞋印邊緣還沾著溼泥,一步一步通向黑暗深處,像是有人在前面引路,又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正隨著我們的腳步慢慢收緊。
密道里的空氣越來越冷,帶著鐵鏽和泥土混合的腥氣。我盯著地上的腳印,心臟像被那咔嗒作響的齒輪絞住——那些溼泥腳印太詭異了,我們明明是第一批衝進密道的,可它們卻像有了生命,在手電光掃過的間隙,竟悄無聲息地往前延伸了半尺,鞋跟的紋路清晰得像是剛踩上去的,連沾著的草屑都還帶著水汽。
“這腳印……”唐雅思的聲音發顫,她舉著手電湊近,突然倒吸一口冷氣,“你們看!”
光柱下,最末那隻腳印的邊緣正慢慢洇開新的溼痕,彷彿有隻看不見的腳剛從泥裡拔出來,正懸在半空準備落下。王俊舉著的探照燈突然閃爍了兩下,光線掃過密道側壁時,我瞥見一道極淡的影子——那影子比人的輪廓更瘦長,腳踝處似乎拖著什麼東西,隨著齒輪轉動的節奏輕輕晃動。
“別停!”莫非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比平時沉了幾分。我回頭時,正看見他抬手按住腰間那處隱秘的地方,指節泛白,像是在壓制什麼。他的目光掠過那些腳印時,瞳孔微微收縮,那瞬間的神色不像是疑惑,反倒像……警惕?
就在這時,母親突然“啊”了一聲,指著腳印前方:“那是什麼?”
手電光齊刷刷照過去——密道深處的黑暗裡,竟浮著一點幽藍的光,像磷火又像鬼火。而那些腳印,正一步步朝著那點藍光延伸,彷彿被無形的手牽引著。我突然想起父親刻在巖壁上的話:“別信引魂器引的路。”
“這腳印在引我們去那團光!”王俊奇怪的看著,“這是骨狼的陷阱嗎?”
“不像。”莫非突然開口,他往前走了兩步,蹲下身用指尖碰了碰腳印邊緣的溼泥,指尖抬起時,那泥竟像冰碴似的迅速凝固,“這不是外面的土,是墓裡的夯土,混了硃砂和……”他頓了頓,沒再說下去,但我看見他指尖沾著的泥屑裡,藏著極細的銀色粉末,像碎銀又像某種金屬。
身後的咆哮聲突然變了調,不再是骨狼那種粗糲的嘶吼,反倒夾雜著細碎的、類似鎖鏈拖動的聲音。我猛地回頭,手電光撞在密道入口處的陰影裡——那裡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模糊的輪廓,身形佝僂,手裡似乎拖著什麼重物,每動一下,就有細碎的金屬碰撞聲傳來。
“是守陵人?”唐雅思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莫非卻突然站起身,盯著那道輪廓的方向,低聲道:“是‘走影’。”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吐谷渾人信‘魂隨跡走’,下葬時會讓奴隸帶著死者的信物走在靈柩前,死後這些奴隸的魂就會變成‘走影’,守著陵墓的密道,用腳印引導‘該來的人’。”
他頓了頓,指尖再次按住腰間,“這些腳印不是引我們去陷阱,是在引我們去它的主人那裡。”
話音剛落,最前面的那隻腳印突然塌陷下去,露出底下一塊鬆動的石板。石板下透出更亮的藍光,隱約能看見裡面疊著什麼東西,形狀像極了……半塊月牙形的玉。
我突然想起莫非之前說的話:“圖紙、月牙、對缺口。”
而他腰間那處隱秘的輪廓,此刻在衣料下輕輕起伏,形狀竟與那半塊月牙玉隱隱相合。
那些不斷蔓延的腳印,哪裡是在引路,分明是在催促我們——快點找到那另一半月牙,快點拼湊出這陵墓裡藏了千年的秘密。
而莫非,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